對於海外華人青年藝術家而言,中國是他們未來最好的展場。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學會在這個展場中盡情自説自話。儘管可能語言不通,但語境是相通的。
因為22位海外青年藝術家的到來,深圳何香凝美術館的官方語言變成了英語。“在地未來——文化中國·海外華人青年藝術家邀請展”布展結束後,他們三三兩兩站在大廳聊天,聊的都是些party上的話題,透著年輕人的輕鬆和無憂無慮。
背著雙肩包,穿著板鞋和T恤,這次到深圳參展的藝術家們看上去還是一群孩子。但這些稚氣未脫的生命,恰恰是最國際化的一代人,他們的作品也與國內的同齡人很不一樣,特別“像”那些你在西方美術館見到的當代藝術。
其中可能有一些是簡單化的點子,但也有不少閃閃發光的創作,只有在海外耳濡目染、摸爬滾打過的年輕人才弄得出來。
“中西合璧是一個謊言,因為它是西方的魂套著中國的殼,都是別人的遊戲規則。”
年輕一代海外青年藝術家的際遇,與上一代同行很不一樣。
2013年8月,旅美畫家錢培琛捲入了總額高達8000萬美元的藝術品造假案。作為老一輩海外華人藝術家,他曾有一個雄心勃勃的開始,1979年轟動上海的“十二人畫展”,他是發起人之一。那是中國第一個有現代主義色彩的展覽,兩年後,40歲的錢培琛來到美國畫畫,追求他的美國夢。
在紐約,他始終清貧,沒能熬出頭來,除了在街頭賣畫,就靠幫畫商偽造抽象表現主義大師的作品謀生。那些作品是冒他人之名的原創,連懂行的人都看不出破綻。但是技藝高超的華人藝術家,卻無法憑自己的字號在世界藝術的中心活得體面。
和他類似,90年代出國的藝術家很多都過著小商販的生活,甚至因為生存壓力而改行。對他們中的很多人而言,在異國他鄉永遠找不到認同,最好的歸宿是回到自己的國家。
與上一代旅居海外的華人藝術家的坎坷人生很不一樣,今天海外華人青年藝術家更有“在地”的感覺。他們出生在國外或年少出國讀書,幾乎不為生計發愁,也很適應西方的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面對西方藝術體系,他們面臨的障礙更小,融入的決心更大。
“在地未來”的參展藝術家沈莘甚至説:“在英國習慣了用英語談論當代藝術,當參加此次展覽需要用中文去交流自己的創作時,需要重新開發一種邏輯。”
相比中國的環境,年輕人可能對海外環境更適應,也更自如,而他們所受的藝術教育,更加是西方式的。然而他們在西方的藝術經歷,卻同樣和老一輩一樣要經受考驗。正如台灣東海大學美術系專任教授倪再沁所説:“中西合璧是一個謊言,因為它是西方的魂套著中國的殼,都是別人的遊戲規則。”
他們是全球化下的蛋,身上的矛盾之處正是其張力和魅力之所在。
“在地”是一個台灣詞,意思是本土、本地,策展人把這樣一個詞用在海外華人青年藝術家的展覽上,針對的是置身異域的海外華人青年藝術家的生存境遇與感受體驗。
這次參展的22位藝術家之所以被挑選,是因為他們的藝術不是簡單的“在地”或被同化,而是依據所在“在地”的地域空間,結合中華傳統的母文化元素所從事的藝術創作。
策展人的命題意在挖掘海外青年藝術家的基因與境遇之間的關係,這是他們每天都面對的處境,因此也變得更加難以表達。如果單單用一些象徵物的拼貼來發言,那難免會淪為一種圖解,離真正的藝術還有一段距離。
好在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意識到,自己本身就是那個全球化的複雜的混合體。獨立策展人、批評家費大為認為:“海外華人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包含著不斷變動著的內容。現在的華人藝術家,他們不太考慮文化的對話,而是在西方好的藝術中尋找個人的觀點。”他甚至認為,中西保持互不理解才能保持自己。
對於海外華人青年藝術家而言,中國是他們未來最好的展場。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學會在這個展場中盡情自説自話。儘管可能語言不通,但語境是相通的。更何況,在外國做中國人跟在中國做外國人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待遇和體驗。這次在深圳亮相的青年藝術家,讓評審團成員大呼“太有陌生感了”。他們都是藝術界的資深人士,看了不知多少年輕人的作品,然而這些海外遊子混雜著傳統、在地、全球化的藝術方式、藝術形態和藝術趨向,還是讓他們感到新鮮。有時候,這些年輕人比最保守的中國藝術家還尊崇傳統,而有時候,他們對“在地”異文化的理解和表達與當地人並無二致。
他們是全球化下的蛋,身上的矛盾之處正是其張力和魅力之所在。在海外,日本、印度、約翰內斯堡的青年藝術家都有自己的張力和魅力,都會得到同樣的關注,而在中國,華人的孩子更能引起自家關注,他們的表現有更大的文化價值。
海外青年藝術家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國家來展示才華。因為真正國際化的一代最明白,你的“來自”才是你最大的資源和後援,同宗同族所致的文化認同,是任何學習和改造都無法抹殺和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