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不只是一種來自法國的時髦學問。它讓人感到狂喜,覺得日常生活的世界,尤其是媒介的世界,包含一層秘密的含義,可以用正確的工具把它破解出來,從而進入一個隱藏的知識世界。許多學習符號學的學生畢業後在媒介和藝術領域産生了巨大的影響。許多符號學家在數字媒介的初期發揮了重要作用。強調文本遊戲的符號學的世界觀會使他們能夠立刻與超文本的、混亂的網路産生共鳴。符號學仍在教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尋找新的可能性,把符號變成新的奇觀。
倫敦大學研究員肖恩-霍爾茲在《符號學的75個基本概念》一書中説,符號學(Semiotics)是關於記號(Signs)的理論,它源於古希臘文中的“Semeiotikos”一詞,本意是“記號的解説員”。標記對人類的存在異常重要,它記載了人類所有的溝通形式。在符號學概念的引領下,我們可以越過文化製造的意義沼澤。
他舉例説,盧卡斯-克拉納赫創作過一幅油畫《伊甸園中的亞當與夏娃》,畫中撒旦以蘋果誘惑夏娃,夏娃摘下一隻蘋果遞給亞當。其實夏娃受到蘋果誘惑並非《聖經》中的説法,《聖經》並未提到蘋果。書中只提到了果子,而不是蘋果。因此,可能是一隻橙子或者無花果誘惑了夏娃。在克拉納赫的作品中,蘋果作為能指,被當做誘惑(所指)的象徵。既然蘋果可以代表誘惑,選擇其他水果也能表達出同樣的意義。這幅作品之所以在交流上十分成功,是因為我們的思維早已將畫中蘋果的形象同誘惑的觀念建立了連接。能指和所指之間可以存在多種關係。同一能指可以對應多個不同的所指,同一所指也可以擁有多個不同的能指。同一能指指向不同所指的例子:蘋果可以分別代表誘惑、健康和水果;不同的能指都可以指向同一所指:如英語中的Apple、法語中的Pomme、德語中的Apfel都表示蘋果。
另一個例子是“我買故我在”這一標語。它的含義似乎很明確,購物讓我們明白,作為人類,我們是誰,我們是什麼。它是從17世紀法國哲學家笛卡兒的名言“我思故我在”轉變而來的。笛卡兒是第一位現代哲學家,他認為建立認知系統必須從第一原理開始。為了給自己的哲學找到穩固的基礎,笛卡兒引入了懷疑方法:懷疑一切可懷疑的。這使他得出了結論:只有一件事情他可以確定,就是這句著名的“我思故我在”。其推理是:如果我思考,思考會隨之而來;如果我懷疑“我在思考”,思考仍然會隨之而來。因此,無論如何,我都在思考,因此我在。在笛卡兒看來,“我思故我在”與“我懷疑故我在”是同樣真實的,因為懷疑也是一種思考。這使得笛卡兒推論説,我是誰的答案歸根結底是思考之物。那麼,“我買故我在”的深層次含義或許是這樣的:如果説我們從前是通過一系列複雜的哲學思考來確立自己的信仰系統,那麼,今天我們是通過那些看起來瑣碎而平庸的購物活動來明確我們的身份,這的確很有諷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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