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忽而成為撫今追昔的一年。
四大名著接連翻拍,王菲開嗓唱《傳奇》,戲劇舞臺上,一些當年炙手可熱的話題,一遍又一遍上演著舊夢重溫的戲碼。
時光總是向前,追憶和失落之餘,廖一梅發出感喟:“那些我們愛過的、憤怒的、不羈的、充滿力量的少年已經老去。”此話不然,昨晚10點多,話劇《堂吉訶德》完成了在滬4場公演的最後一場,孟京輝和郭濤、劉曉曄等演員,還有該劇燈光、舞美、多媒體設計人員開始在舞臺上來回狂奔、俯衝、打滾,用10年未曾改變的生命熱力,完成謝幕。
2010年7月初的上海大劇院大劇場,擠滿了年輕的面孔。他們中的大多數與400年前那個獨臂老人擦肩而過。因為孟京輝,因為他從《戀愛的犀牛》開始的先鋒戲劇探索始終保持的青春姿態,他們走進了劇院,感受古老的騎士絕唱在今天的命運。
他們笑了,也哭了。他們在明晃晃的劇場裏笑得流淚,他們在粗糲的臺詞和堅硬荒唐的衝突中使勁鼓掌。他們聽著瘦了20多斤的郭濤站在幾十隻碩大的燈泡中,拿著長矛,大段大段獨白對“黑鐵時代”的厭棄和對“黃金時代”的懷念;他們在堂吉訶德被關進牢籠時,舞臺上翻滾而下的雲霧中看出了象徵:那是一個理想被壓抑、姑娘為保住貞潔不能隨便外出散步的瘋狂時代。有時候,舞臺上只有一束光,雕塑著騎士瘦骨嶙峋的孤獨影子;有時候,一束光將眾人群魔亂舞的誇張影像,定格在世俗的荒涼背景上。他們發現了那個與《瘋狂的石頭》無關的郭濤,那種告別了珠圓玉潤的瘋狂,爆發出驚人的勇氣。
有朋友説,孟京輝所喜好的,就是一種眾人一道在舞臺上瘋的感覺。為了滿足自己腦中的瘋狂境界,孟京輝不僅自己“瘋”,還帶著主創遠赴西班牙,重走了一遍“堂吉訶德”的遊俠瘋癲路。而闊別舞臺10多年的郭濤,太明白劇終那句臺詞“後會有期”的深意了。這許多年,在影視劇中混出名的他,早在10年前已是舞臺上的王者,也是孟京輝先鋒戲劇一路走來的夥伴,《戀愛的犀牛》第一版中的“馬路”就是他,那個在舞臺上被激情籠住的少年,當場用自己的鮮血染紅衣衫,卻堅持到底的理想主義者。他回來實現了和孟京輝的後會有期,實現了400年後與塞萬提斯的後會有期,更實現了一次與青春、理想的狹路相逢。
在娛樂化追求充斥的舞臺上,瘋狂表達自我的企圖已退至幕後,赤子之心伴隨著理想主義者意外“死亡”。而堂吉訶德孤獨求敗的快意,在今天會否隨著劇終的那句“後會有期”戛然而止,仍是我心頭盤桓不去的疑問。我們,後會有期!這四個字太棒了,特別深情、特別驕傲,又好像是跟自己較著勁。不知道有多少人理解了這四個字的意思,而我記住了一位觀眾在散戲後和孟京輝的一段對話——
問:“孟導,你在生活中是怎樣保持藝術狀態的?”
答:“有人保持身材,有人保持神秘,有人保持激情,而搞藝術的必須保持生長,你的生活狀態要跟藝術一起生長。”就像《小王子》裏的那句話:人不是種子,不是樹葉,不是樹枝,而是伸向天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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