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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振華:何謂“城市再生”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12-28 20:10:09 | 文章來源: 孫振華的部落格

城市再生是2007深港城市\建築雙城雙年展的策展人馬清運提出的展覽主題。

就我所知道的,這個説法至少有如下歧義:其一,單看字面,有人擔心,所謂“再生”,是不是老是要拆舊房子,蓋新房子啊?因為在中國一輪又一輪的城市改造中,**,特別是有歷史記憶的老房子被拆,讓人們對“再生”有了一種天然的戒備;其二,有人則用開玩笑的口吻説,“再生”會不會是建築師的陰謀,為了讓自己老有活幹,就找到了這麼一個藉口?其三,則完全是天馬行空的自由發揮,有個女士説,所謂“再生”,好比一個女人生了孩子,又重新塞進肚子裏,再生一遍。

最大的爭議還在建築界內部。我認為大多數建築師都沒沒有弄明白“城市再生”的意思。他們的理解一般停留在城市老化了,沒有活力了,城市功能改變了,衰敗了,如何讓它重獲生機的問題。這個問題的確是後工業社會的問題,但不是“城市再生”想要解決的問題。

所謂“城市再生”討論的不是討論如何拆房子、蓋房子;如何新陳代謝而問題,這些都只是戰術問題,技術問題,策略問題。“城市再生”討論的出根本性的城市哲學問題,簡單地説,它討論一個城市的生命週期,也就是一個城市生與死的問題。面對著死,這個城市的必然宿命,我們今天如何生?是這麼一個問題。

以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為例,這個城市的街道、建築100年來幾乎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也就是説,布宜諾斯艾利斯極盛時期是100年前,當時它被稱作“南美洲的巴黎”。在經濟上,阿根廷曾有過世界排名第六的成績,但是現在,它呈現出每況愈下的狀況。

如果城市是有生命的,那麼布宜諾斯艾利斯最有生命活力的時段不是現在,而是過去。面對這樣一個逐漸老去的城市,帶給人的思考是,它可不可能永世長存?我們如何改變關於城市“永生”的觀念。

建築師每蓋一棟房子,都假想它是永恒的。可是在人類歷史上,許多廢棄了的城市,消失了的城市告訴我們,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永恒之城。如何讓城市不斷“推陳出新”,爭取盡可能的長時間,讓它保持生命活力,這就是“城市再生”的問題。

然而,目前的情況不是這樣,全世界的規劃師都還在興致勃勃地規劃“永久之城”,“千年之城”;建築師們也還在按“百年大計”的要求蓋房子;這就像當年來自歐洲的規劃師們在阿根廷規劃布宜諾斯艾利斯一樣,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夢想。

“一朵花兒開,就有一朵花兒敗”,規劃師如何保證你眼前所規劃的城市能夠維繫百年、千年的繁榮呢?你如何保證你規劃的城市能夠永葆青春而不會衰敗呢?

“城市再生”是一種警世危言。因為所有的規劃幾乎都是樂觀主義的,儘量往好處想,而不考慮城市的死亡。事實上,世界上的確是有大量的城市在歷史中死亡了。對於城市規劃而言,必須要有“再生”的眼光,要有向死而生的勇氣,只有預先看到了它的死,才能更好地規劃它的生。

對於那些已經衰老,已經死亡或者正在死亡的城市,現在最通行做法是,把它原樣保護起來,當成歷史標本,當作旅遊資源;在它的旁邊再造新城。庫哈斯、馬清運不同意這樣的做法,他們認為土地、環境的資源是有限的,人類不可能無休止地保留舊城,建造新城。可能的辦法只能是讓“城市再生”,讓譬如布宜諾斯艾利斯這樣的老城重獲新生。

不光老城市有“過期”、“再生”的問題,就是像深圳這樣的新城市同樣也有“再生”的問題。這是將問題前置,在規劃之初,就要充分考慮它的可持續發展。一個城市如果圖一時痛快,一個勁往死裏造,不計後果,不留餘地,拼速度,拼規模,它的生命勢必是短暫的。就像一個小孩,天天給他打激素,吃營養品,讓他提前發育,提前成熟,將來等待他的,也一定是早早衰老的結局。

對於一個正在生長的城市,“城市再生”就是未雨綢繆,提前想到它的衰老,提前規劃它的“再生”;這樣,我們就會“悠”著勁,生態地、環保地、節約地建設我們的城市。 “城市再生”是一個革命性的,顛覆性的關於城市的理論, 從本質上講,馬清運是“反建築”的,他不強調永恒,不強調建築審美,他把功能、環保、可持續放在第一位,觀念變了,技術手段, 建築學的傳統根基也都相應要變。

馬清運是“波希米亞”式的城市觀,他恨不得一個城市像蒙古包一樣,卷一卷就可以運走,至於什麼結構、鋼筋水泥;什麼未來,什麼遺産,都不重要,關鍵地是如何把今天過好。

這些想法,顯然是“城市再生”這四個字所難以涵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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