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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吶喊”到“後光頭”時代的方力鈞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10-22 20:34:10 | 文章來源: 崔付利的部落格

文\崔付利

8月21日,方力鈞在今日美術館舉辦了今年首個個展《方力鈞》。這是繼2009年台北美術館的個展“生命之渺”、德國的個展“海洋和天空”以及廣東美術館舉辦的“時間線索”個展後的又一大型個展。起初,我並不是非常情願的去參加這個展覽,但因為工作原因還是冒雨前去參觀了一下。正是通過展覽現場與方力鈞作品近距離的接觸,才使得原先烙在我腦中的偏見和誤解得以徹底的改變,並對方力鈞有了重新的認識。

一個“光頭”形象吃十年

光頭形象、調侃的表情、扭曲的吶喊、迷茫無助而又閃爍著精神的眼神,方力鈞正式憑藉這一系列作品奠定了他在中國當代藝術史上的重要地位。方力鈞的“光頭”系列與後89新藝術潮流的其他藝術家共同創造出一種獨特的藝術語言方式,即中國當代藝術教父栗憲庭提出的“玩世現實主義”。1993年,方力鈞的作品《打哈欠》被《時代週刊》選用作為封面,並註釋為“這不是打哈欠,而是吶喊”。

批評家劉淳這樣評價方力鈞的作品“方力鈞的作品不管是光頭、天空還是海洋,其作品的一個貫穿線索就是歷史的回憶和現實處境之間的碰撞。”或許正是由於缺乏對方力鈞個案的深刻學習和研究,我並未能全面了解到方力鈞在其藝術甚至是人生發展過程中的事件或者變故,確切的説,我沒有出生在他創作“光頭”系列的那個年代,不能深刻體會到他的個人經驗和時代感受,致使我對方力鈞的作品一直不大感冒。

其次,在我的印象中,方力鈞的“光頭”系列有點“開張吃十年”的感覺。當方力鈞的作品得到市場以及收藏體系的認可後,方力鈞的“光頭”系列作品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不是在搞藝術創作,而是進行藝術品的成批複製和生産,像是一台永遠都不想停下來的印鈔機。我一直認為,方力鈞的創作已經陷入了保守階段、缺乏原創性,當藝術家的原創性消失的同時,也是藝術作品和藝術家瓦解、消失的開始。

曾有批評家提到方力鈞的作品更像是“海報”,宣傳和推廣的作品佔到了更大的比重,但是從視覺上來講,他的作品甚至不如海報美觀。一度我高度贊同這種觀點,甚至以為方力鈞“光頭”系列的20年是停滯不前甚至是不進則退的20年。

“後光頭”時代的方力鈞

我之前從未參觀過方力鈞的工作室,也曾未系統、詳盡的看過方力鈞的系列作品和文獻資料。由於工作的原因,去年方力鈞在廣州美術館的“時間線索”展本應去參加報道的,但當時還對方力鈞的認識和判斷停留在過去式,我拒絕了前往廣州美術館的機會。至少當時我是以為,方力鈞已經沒有新的意義。

當我今天踏進今日美術館的展覽的那一刻,我第一感覺就是“我錯了,我誤解了方力鈞!”雖然,方力鈞的一些作品中仍然存在“光頭”的形象,但可以看出,“光頭”的圖式已經不再是其藝術創造的主要內容,甚至他的“光頭”形象、身體符號是為了其他因素而存在的,從過去的主要地位轉向了襯托和“綠葉”。

方力鈞近幾年的作品,孩童以及動物的形象成為其作品中的主要語言,從畫面語言傳達給我的更過是關於“死亡”、“疼痛”、“疾病”,總之,這一切都與生命、個人有著密切的關係。他的“2008年春”作品中,畫面中央是一個面露僵硬笑容的幼兒形象,孩童的眼眶深陷、身體僵硬,在孩童的周圍錯落有致的佈滿了棺材、屍體,雖然整個畫面都與“死亡”有關,但它給人的感覺卻不是悲痛、低沉的,甚至叫人感覺到溫暖和幸福。這或許和方力鈞高超的繪畫技藝有著莫大的關係,那就是他對色彩語言的精準把握。雖然這是一幅巨大的黑白作品,但是隱藏在畫面細節中的蒼蠅、文字都小動物確實色彩斑斕、五彩繽紛,可以説這幅作品是用多種色彩繪製的黑白巨制,整體和細節的把握天衣無縫,相輔相成。

在他今年還未完成的一張作品中更是完美的體現出了這一特點。在浩瀚的“灰色”海洋中,一艘輪船在海浪的衝擊下,船首高高躍起,船首上身著五顏六色的“光頭”們在振臂歡呼,周圍還飛翔著色彩斑斕的海鷗和各種飛禽。而在靜穆的海底,屍體安靜的躺在並排有序的棺材裏。整個畫面給人的視覺衝擊和對比分外強烈。在色彩語言上,五顏六色的人群、五彩繽紛的飛鳥、灰色的海洋和屍體;在現場的氣氛中,振臂歡呼的人群和靜穆的屍體...這叫我想到溫克爾曼在他早期著作中的一些名句:“希臘傑作的主要特徵就是一種高貴的單純和一種靜穆的偉大”,“海的深處永遠應留在靜寂裏,不管它的表面是多麼狂濤洶湧...一個偉大的沉靜的靈魂,儘管是處在一切激情裏面。”

方力鈞的作品,越來越能帶給我一種身臨其境、一種真實的感受,甚至我能感覺到他畫面中人物、動物的疼痛和掙扎。在他的一副作品中,畫面中是我們所熟悉的光頭背影形象,老鼠、文字正在啃叮著“身體”,光頭的周圍飛著成群的蒼蠅和昆蟲。此刻,我竟然猶如畫面中的“光頭”,“他”的疼痛竟然令我也不舒服起來。在他的作品“網”系列中,被困在漁民網中的魚、掙紮在蜘蛛網裏的蒼蠅、被挂在鐵絲網上的羚羊...當動物面臨死亡的本能反應是如此逼真而強烈地躍于畫面,在狂命的掙扎力求擺脫過後,相比之下,死亡確實那麼的安靜。一靜一動之間把生命的脆弱與短暫鮮活的表現出來。在他的另外一組作品中,方力鈞選擇了日常生活中的平凡場景主觀再現,手拿藥品的女孩、手術中的醫生、手術後的病人、注入身體的藥品....這系列小組作品作品更像是紀錄片、攝影作品中的一個場景和片段,但方力鈞卻賦予了他們感情和生命,痛楚和安定。

自我解放和追求

方力鈞其實從未放棄過探索和嘗試,試圖從被冠以20年之久的“玩世現實主義”中逃離出去。當然,方力鈞並不是反對栗憲庭所提出的“玩世現實主義”的概念,我認為,栗憲庭所提出的“玩世現實主義”在上世紀80、90年代是一種全新而又準確的概念,但它在當今這個時代有什麼獨特之處?玩世現實主義在當今是否已經成為落伍、滯後的概念?在這個“玩世現實主義”似乎已經氾濫成災到人人見之欲吐的時代,它的價值究竟又有多大呢?

方力鈞似乎被這頂“帽子”壓的太久了,被賦予的價值和意義太重了。他想給自己減負,去走自己的藝術、人生之路。從他們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所關注的越來越微觀,從過去的被人們所賦予極具時代價值的“被吶喊”到今天所關注的蒼蠅、昆蟲甚至是一個雞蛋從被孵出到養殖到被殺再到被製作成視頻,他的精力已經放到了生活的細節場景中,從這些最細微的場景中去尋求他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一個打了15年哈欠的,從最初潑皮、調侃、幽默的光頭走到今天對個體生命、個體經驗的探求。不得不説,方力鈞越來越嚴肅起來,越來越“小眾”起來,甚至説是越來越自我起來。方力鈞開始了他對藝術創作以及個體生命價值的新一輪探求。

此外,在此次展覽上,我第一次見到方力鈞的裝置作品。從我個人角度出發,方力鈞這批裝置作品和他的架上繪畫作品相比,作品的品質相比要弱了一些。雖然裝置作品同樣是在傳達出方力鈞的個體生命的追求和探索,但他的裝置作品似乎還有點簡單和粗糙,裝置語言的衝擊力明顯不如架上繪畫。

不過,方力鈞仍是原來那個幽默調侃而有敢説實話的方力鈞,“我不相信藝術是乾淨的。藝術如果很崇高、很乾淨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喜歡或者關心藝術了。” 還有那句“我有榨取光頭利潤的權利”,都是那麼擲地有聲、乾淨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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