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劉曉林
中國書畫家大都在強調用線的重要性，強調線的品質問題。用線為什麼對中國書畫如此重要？線的品質好壞為什麼與作品優劣的關係如此密切？我主觀認為：考慮這個問題的人不會太多，能夠在本原上講清楚甚至退而求能夠自圓其説的則很少。人們在談論此話題時多是採取一種不以為然、自然而然、有果無因、隨口即説的“混沌”方式：中國書畫怎麼能離得了線呢？線對中國書畫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當一旦有人想問個究竟時，從事中國書畫藝術的名家們多會無言或喃喃而語：這還用説嗎？
中國書畫為什麼強調用線？我試著談一點自己的個人之見。
在談論這一話題前，我們先來看一下什麼是物體？ 奧地利的物理學家馬赫這樣來定義物體：由顏色、聲音、壓力等在時間和空間方面（函數方面）聯接而成的相對恒久性的複合體。（我對馬赫先生這一定義基本認同）我們給這些宇宙間的複合體起了一個特別的名稱，這便是物體。可知物體是的存在受制於時間與空間，絕大多數物體與空間的密切性更強些。（天地、宇宙等極少數特殊的“龐然大物”較易體現時間對其的重要性與約束性）點線面是構成空間的要素，因此作為受時間與空間制約的物體來説自然也離不開點線面。當然有些物體會將點線面中的部分“隱”去，比如光、空氣等。因此類物體太“虛”，你我因居其中而未知其形。未知其形自然也未知其“邊際”（點線）在哪，於是只能感受其面。對更加特殊的物體，比如“能量”等則甚至將點線面統統隱去，我們只能意會其存在。
書畫藝術無非是人類對其他物體（包括思想、意識、夢境等“虛”的物體）與自身或者相互間的“互動”進行的描摹、分解、組合等。也就是説書畫的陳述描繪對象也是物體。（人屬於物體嗎？平心而論，無疑也是。人這種物體與其他物體的區別在哪？主要在於人這種物體是在通常我們自己認為的物體的“要素構成”上又加入了記憶、情感、心理及特殊物體（身體）等。也就是説，人這種物體是更加複雜的複合體，其在“實”的基礎上“承載”、包涵了更多的“虛”。虛並非空，因為一切虛中皆蘊涵了實，儘管這“實”有時並非以某種真實形體存在。人是主要以“虛”（特指思維、智慧等。）來控制領導“實”（整個有形身體）的一種極其特殊的物體。）上面我們談到客觀上的物體有無形的，但我們通過書畫來進行的創作可以以無形的形式存在嗎？我們只能以有形的方式來傳遞無形的概念。再説，對於我們常人而言當提及物體時多會偏向“有形物體”。總之，無論是有形物體還是無形物體當用書畫來表現時都以“有形面貌”出現。“有形面貌”會將點線面全部呈現！“線”是人們習慣認為上構成物體最基本的、擁有獨立與實際意義的存在“單位”。一言之概：有形物體離不了線，表達無形也離不開線，書畫藝術的創作不可能繞過線。
根據以上的分析，豈不是任何國家的書畫藝術都與線密不可分？都要強調用線？在此情況下，我們談論中國書畫為什麼強調線還有什麼意義呢？至此另外一個問題不得不談了，那便是進行藝術創作的使用工具。通常意義上中國書畫是指用毛筆來表達“一切”的藝術形式，這與西方的繪畫是不同的。西方繪畫主要通過油刷這的“面”（指平面）來進行繪畫，使得“面”成為整個表現形式與表現內容的主體軌跡。即使表現“線”時，它也是通過“面”的邊緣（近似人工“造線”：線早已形成）“劃”在布、板上來完成。吸附了水墨的毛筆雖然在事實上也是立體的“面”，但書畫家在用來創作時、尤其是表現“線”的軌跡時則用毛筆的筆尖（近似理解為點）來完成。筆尖在紙面上的連續運動形成了線，通過運用控制單個的點（筆尖）形成的線勢必比通過運用控制多個的點（油刷的邊緣）形成的線更具藝術性：難度大、多變化、自然美……平心而論，西方畫家即使同樣用油刷來完成“線”也是各不相同的，高手筆下的線也會讓人嘆為觀止！然而世間萬物的優劣無不是相對比較下誕生的産物，在這一點上來説，中國書畫家筆下高品質的線比西方畫家筆下高品質的線“含金量”要大些！！《書譜》有言：“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眾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心手雙暢，翰不虛動，下必有由。一畫之間，變起伏于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于毫芒。”“至若數畫並施，其形各異；眾點齊列，為體互乖。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準。違而不犯，和而不同；留不常遲，遣不恒疾；帶燥方潤，將濃遂枯；泯規矩于方圓，遁鉤繩之曲直；乍顯乍晦，若行若藏。”賢達孫過庭在上述主要列陳用筆的重要性，但其體現的許多挪用到中國書畫高品質的“線”上也是適用的。“線”也講究濃淡乾濕、輕重緩急，線也看自然而然還是生硬呆板。我們不妨這樣設想：中國書畫主要通過毛筆來完成，毛筆的主要用途之一是完成“線”。如果哪位中國的大藝術家不能“生發”出高品質的線，是不是説明他對毛筆的使用欠“火候”；進一步講，對毛筆使用不好的人能創作出優秀的中國書畫嗎？（當然不排除會創作出優秀“非中國書畫”的可能。）
中國書畫為什麼強調用線？不講可能你我會感覺很玄奧，説出你我可能會感覺不過爾爾——但如果真這樣認為並將其冠為簡單則實在是無知荒率！中國書畫強調用線的原因便是：1、有形物體離不了線，表達無形也離不開線。書畫藝術的創作是來表達“物體”的，它怎麼可能繞過線呢？（廣義的、客觀的原因）2、使用毛筆在宣紙上來“狀物陳思”的並非都可以叫做中國書畫，但吸墨于毫、執毫于紙是可以稱之為中國書畫的基礎的基礎。點劃狼籍、聚點成線，如果把毛筆的筆尖給去掉，中國書畫可能會把對線的強調轉移到“面”上去！（具體的、主觀的原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