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湛然
張善子的這個大風堂取得好,經歷了一個世紀,這陣風終於吹出了一個世界級別的大師。如今利用這塊樹大招風的牌子,寄人籬笆之下的大風堂弟子,或再傳弟子有近三四百多人,口口相傳,以訛傳訛,要想不成名也實在困難。這樣的架勢目前正被一些圓滑的藝術家套用,像開連鎖店加盟店一樣席捲各地,他們心知肚明的知道自己就一點能耐,但都希望浪得虛名,終身富貴,妻妾成群,榮耀一生,像張大千學習。只是張大千的傳奇經歷卻不是這幫人能夠模倣的了的,天要成就一個人都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張大千依靠臨摹作品先出名的。尤其是模倣近代名畫惟妙惟肖,其中關於石濤作品簡直可以到亂真的份上,以致黃賓虹也看走了眼而成為了那個時期的佳話。當然這樣的事情,如果放到現在來看,未必是一件好事情,應該算是弄巧成拙的,但是在那個時代卻一直以為然,甚至現在。打進去,再出來,已經刻板的成為了唯一的通行證。再加上張大千悟性頗高,勤奮努力,自強不息,在繪畫上有些建樹也是正常的。但是硬要説在美術史上有多大的豐功偉績,作品還真炒到上億,我有點不以為然,就同一時期的好幾個大畫家來説,他們都比張大千畫得有個性,這是不爭的事實。
應該説張大千讀萬卷書,臨萬卷畫,走萬里路,這三步都走得很對,但是是否真讀破了,真畫破了,還真正的自成一家,還需要歷史的考驗,就是連現在的美術史也是不算的,因為歷史常常需要改寫和篡改,也就越來越失真了,但是時間還是會起作用的。很多畫家前兩條路都能夠走一走,但是這個行萬里路,還真是不如他的。這個本事與他同時期的畫家是絕對沒有的,這更要歸功於他哥哥張善子的通天能耐,和哥哥的吉祥老虎圖。當然還有跟老蔣到了台灣,正好那個時期台灣在國際舞臺上扮演了中國的角色,而中國卻因為歷史原因關閉了國門。在國內聲名顯赫的張大千政治嗅覺頗高,兩邊都不想得罪,不得已中把自己隔在騎墻的位置中觀望,更不用説是怕連累眾多家人與弟子了。
張大千在歐美生活了近二十多年,這個時期他接觸了大量的異國風情,更多的藝術思想,不斷的否定他以前的觀念,那麼想必之後的潑彩潑墨也應該是必然的了。這樣的異國生活直到七三年方才終止,落葉歸根于台灣。雖然五十年代中,他一度經人轉手送了一張荷花于老毛,還想一度回國,但是終究沒有成,其實更是好事情,否則在反右,文革中定是被折磨的沒有了性命,也就沒有了張大千後來的藝術生涯了。
很多畫家都效倣他如此的三步曲,尤其是在行萬里路上有過之而無不及,想必是絞盡腦汁都不可能超越過他了。他們的行萬里路根本不是去學習的,不是去感悟的,而都是去努力的宣傳沒有自我了的作品。如果一定要把張大千的作品對照著現在他的名聲,怕早就消化了那點所謂的藝術。這裡我用尼采的一句話形容他是最好的了,那就是偉人是被不斷誤解出來的,奇跡終於發生在了張大千的身上。
在張大千早期的那個年代,剛好是西方文明開始前所未有的影響中國,那麼繪畫一定也會被捲入其中。所以對當時盛極一時的文人畫來説,他標新立異的提出了他畫得不是文人畫,而是畫家之畫,一定是受到了新美術思想的衝動,在權衡之下而出了一個怪招。其實他的畫還是沒有逃脫文人畫的影子,對於一個依靠臨摹文人畫入手的畫家來説,原本也就那些複製的水準,卻要顛覆文人畫,膽子確實不小。當然他的思路是對的,發展方向也是對的,所以我們在看他的某些作品裏,還是能夠看到他試圖擺脫文人畫的束縛,有一路過來的作品證明著,但是直到他那些潑墨潑彩的東西出現,才算真正實現了他提出的口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潑彩潑墨是他的,裏面的其他東西還是古人的,這點無疑是作品上的一個大缺陷,總有一種拼湊之感。
張大千去敦煌莫高窟臨摹壁畫的事件,歷史上是眾説紛紜的。有人認為他是破壞了文物,有人認為他是保護了文物。對於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説法,我都想回避。但是作為一個畫家,作為一個已經有些名氣,能夠過些富裕生活了的畫家來説,他在差不多二年多的日子裏,率領眾人,自花銀兩,追隨六朝遺跡,臨摹了二百七十六幅壁畫,還寫下了二十萬字《敦煌石頭室記》,確實是一件不易之事,嘔心瀝血,毅力驚人,都應該不得不為之敬佩的。
畢加索與張大千見過一面,俗話説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或許是因為畢加索欣賞的是齊白石,所以對於他來説不能不是一種傷害。但是也無礙于媒體借用這次機會輪番炒作,當然這更有一些政治原因,藝術家在國際舞臺上有些政治的姿態出現也是極其正常的。比如現在某些藝術家就挖空心思的等著政府的機會,想必一個個都是窩囊廢,他們難道不怕被之後的歷史笑話麼?那次會面,畢加索沒有被中國畫影響到,而張大千卻被影響了,這我們在看張大千自五七年之後的作品就知一二了,顯然他已經在大刀闊斧的改革了,否則的話也就一場空名罷了。
如果説張大千在其最後的藝術人生上沒有他的潑墨潑彩出來,那麼還真是一無是處了。他早期的很多畫確實不錯,但畢竟是由於長期的臨摹習慣,而學壞了自己的那雙手,畫得再好也是別人的東西,猶如是一個小偷偷了人家一頭豬去養胖了的尷尬,這對於一個大畫家來説是終生可恥的事情。然而幸運的是,在以後不斷的萬里之行中,他終於看到了一些自身的不足,看來唯一隻有創新才是出路,並且一點要落實到筆頭上去,而不是誇誇其談。他也就是從那個時期,才算真正的明白了藝術的真諦,那就是創造自己的流派出來,而不是成為一個絕頂的聰明人,模倣各式各樣的畫匠,荒廢了一輩子。
很多人説張大千是少年得志,中年得勢,我卻認為張大千是大器晚成的。因為就張大千在六十年代之前的一些作品,無疑都活在了古人的影子之下,那樣的好都是沒有用的。而六十年代之後的作品,才有張大千的獨特風格出來,氣勢磅薄,境界頗高。雖然混濁了些,節奏感不強,博大不夠,還有種拼湊之感,雷聲大,雨點小的腔調,但也算是一門風格了,我總不能夠太需要完美了,不是麼?
今天寫一點張大千的心得,也算是學習張大千之後的獨特感悟,只是能讓我學習的東西還真的不多,不是我説狂話,而是真實的湛然腔調罷了。但是張大千的精彩人生,或許是任何一個畫家都無法複製了的,這也是藝術,藝術人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