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好好把握（自己），反而在錢面前害了自己，這個罪我認了。”今天，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第二法庭，楊光亮涉嫌受賄、鉅額財産來源不明罪一案開庭審理。楊光亮一度哽咽，對公訴人列舉的犯罪事實頻頻點頭。

　　楊光亮被逮捕前係中共茂名市委常委、茂名市人民政府常務副市長，而且還是此次茂名官場“地震”中受審的第一個廳級官員。

　　與此前在這裡“過堂”的大多數被告人一樣，楊光亮穿著看守所的衣服、戴著手銬，面容憔悴地聽著公訴人的指控。旁聽席上座無虛席，除了幾個被告人的家屬朋友外，大多數是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媒體記者。

　　法庭審理完畢後表示另行擇日宣判。

被指控受賄1000多萬元

　　在公訴人指控的十幾項楊光亮的受賄事實中，涉及到受賄的巨大數額、繁多的“交易”次數、行賄人位處關鍵黨政崗位，令原本不認識楊光亮的人也瞠目結舌。

　　廣州人民市檢察院指控，1992年至2009年間，楊光亮在擔任廣東省茂名市電白縣人民政府副縣長、縣長、縣委書記，茂名市人民政府副市長、常務副市長期間，先後利用職務便利，幫助當地某些企業謀取土地使用權屬、批示減免某酒店應繳納的價格調節基金，以及額外關照下級政府部門的財政經費，共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折合共計人民幣1048萬元，港幣200萬元。

　　據透露，辦案機關在查處該案件過程中，查封、扣押、凍結楊光亮擁有的家庭財産折合共計人民幣4998余萬元、港幣27.2萬元、歐元2.4萬元，扣除合法收入人民幣332萬元和受賄所得人民幣1048萬元、港幣200萬元外，有折合人民幣3464萬元、歐元2.4萬元的財産，楊光亮不能説明來源。

　　公訴機關認為，楊光亮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其行為依法應當以受賄罪追究刑事責任。楊光亮的財産明顯超過合法收入，差額特別巨大，不能説明來源，其行為依法應當以鉅額財産來源不明罪追究刑事責任，楊光亮應當數罪並罰。

　　今天的庭審持續了一整天，多數時候都是公訴人“細數”楊光亮的受賄事實，而他基本以“沒意見”回應。

如此“講原則”：給錢就辦事，沒辦成就退錢

　　在法庭調查階段，廣州市人民檢察院的公訴人列舉了對楊光亮的幾項指控。 2007年至2009年，楊光亮利用擔任茂名市常務副市長的職務便利，接受茂名市博匯投資有限公司總經理黃某、茂名市偉恒地産有限公司董事長柯某、茂名市遠航化工有限公司經理黃某的請托，為解決上述公司受讓的土地使用權的權屬等問題提供支援和幫助，分別收受上述三人送的人民幣總計700萬元、港幣200萬元。

　　1992年至1995年，楊光亮在擔任電白縣副縣長、縣長期間，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接受電白縣建設發展總公司經理岑某、電白縣天陽房地産開發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馮某的請托，為岑某的公司獲取土地使用權提供支援和幫助，為馮某承接電白縣國道325線改造工程等方面提供支援和幫助。接受岑某分17次以送節日紅包的名義送的人民幣共計22萬元、馮某送給的人民幣35.7658萬元。

　　2006年至2009年，楊光亮利用擔任茂名市常務副市長的職務便利，接受茂名市東園大酒店總經理譚某、茂名市國際大酒店有限公司負責人林某的請托，對上述酒店批示減免價格調節基金以及在生意上予以關照，分別收受上述兩人送給的人民幣總計60萬元。

　　2003年至2009年，茂名市茂南區政府、茂港區政府、電白縣政府、化州市政府、信宜市政府、高州市政府、茂名市委市政府接待處、茂名市中醫院、茂名市公安消防支隊、茂名市畜牧局、茂名市財政局等單位，為得到楊光亮在財政經費方面的關照，上述單位有關負責人分別分多次送給楊光亮，共計人民幣175.8萬元。

　　1994年至1998年，電白縣財政局為得到楊光亮對電白縣財政局工作方面的關照，分5次送給楊光亮人民幣共計5萬元。

　　庭審辯論中，楊光亮利用個人權力參與市場投資的操作手法也得到了披露。楊光亮辯護人稱，50萬元的入股和佔有的20％股份，不能作為楊光亮的受賄情節。早在上世紀90年代，楊光亮已經嘗試投資果園和桉樹林項目，有經驗並獲得過90萬元左右的收益。

　　公訴材料顯示，2007年年初，楊光亮以親戚“謝宗良”的名義出資50萬元入股茂名市幸福樓餐飲名店，該店老闆朱秀飛為了得到楊光亮的進一步關照，贈送給他10%的乾股，並簽訂了《合作協議書》，上面列明“謝宗良”佔該店20%的股份。該店投入經營後，楊光亮經常在此安排公務接待。2009年，楊光亮違規批示減免了朱秀飛的“幸福樓餐飲名店”和“阿二靚湯”應繳納的價格調節基金。事實上，此時楊光亮並沒有分管茂名市的財稅工作。在楊光亮的照顧下，朱秀飛的餐飲店生意興隆，2008年至2010年，朱秀飛分多次送給楊光亮共90多萬元的“分紅”。除幸福樓餐飲名店外，楊光亮利用其職務及影響，在茂名市東園大酒店、國際大酒店等多家酒店安排茂名市財稅、公、檢、法等機關的公務接待，並違規批示減免這些酒店的價格調節基金，致使國家稅收蒙受損失，而他自己卻從中收受大量相關賄賂。

　　無論在同事、家人還是朋友中，楊光亮都有不錯的口碑。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官員説，楊光亮辦事“講原則”。找他辦事要付出代價，但付出了代價一般都能辦成事，如果辦不成事，他一律退錢。正因為“信譽”好，找他辦事的人特別多。甚至在一些人眼中，楊光亮像江湖人士——説話算話、講義氣、重感情。

自稱“奮戰”了一個多月供出全部問題

　　儘管楊光亮及其辯護人對受賄事實基本認同，但在一些問題上與控方仍存在爭議。比如，楊光亮在部分受賄行為中，沒有為他人謀取利益，這是否可以不構成受賄罪？部分財産能説明合法來源，是否可以不構成鉅額財産來源不明罪？楊光亮有沒有自首及立功情節？

　　500萬元的借條，楊光亮稱自己並沒有收到錢，“對方稱完工才能給錢，沒拿到手就不能予以認定，只能是屬於受賄未遂”。借條上債權人的名字是楊光亮的大舅子。據了解，楊光亮曾通過公安機關將大舅子舊身份證“復活”，併為自己家人、情婦等辦理了照片是本人、名字是虛擬的身份證，以此開設賬戶週轉非法收入及發放高利貸。

　　公訴人認為，收到借據，有兌現的真實性和現實性，這樣已經構成受賄。據查明的事實看，對方確實在賺取利益後，有兌現的真實表現，屬於財産性利益。權錢交易中建立的關係，其犯罪故意形成的過程是複雜的。

　　楊光亮認為，他被“雙規”的第二天就開始寫東西交代情況，連續“奮戰”了一個多月，全部問題都是自己寫出來的，態度很誠懇，應該考慮為自首。他表示，他願意把錢全部退了。他覺得案子判了之後，不會給社會帶來不好的影響，也不會讓老百姓的利益受損。

　　“30多年黨齡，我沒有做過對不起黨的事。”楊光亮説，當常務副市長的時候，建立茂名工資發放制度等方面，他還算是立了一功。況且，在多次的批示中，他並無私心，都是為了當地經濟的健康發展。事實上，楊光亮利用批示減免價格調節基金，成為頻繁受賄的另一手段。對於在財政經費方面給予多個部門關照的受賄指控，楊光亮申辯，自己當時主管財政工作，對相關領域的財政支援，主觀願望是好的，客觀上也達到了效果。他強調，劃撥款項全部經過財政專戶，本人並沒有違規。

“蝸居”房改房，卻擁有兩套別墅

　　1954年，楊光亮出生在粵西貧窮濱海村——茂名市電白縣嶺門鎮海坡村。1974年3月，高中畢業的楊光亮參加農村社會主義路線教育活動，隨後被任命為海坡大隊黨支部書記。1977年5月，楊光亮被大榜人民公社免試推薦到湛江農業專科學院就讀。上世紀80年代，畢業後的楊光亮成為公社幹部，之後一路升遷，歷任電白縣羊角區區委副書記、區長。1987年，楊光亮升任電白縣副縣長。他主政期間，電白縣新建的縣大會堂、縣政府大樓前的人民廣場、防颱風用的水東海堤等多項工程都頗受爭議，但這並未影響他繼續升遷。1998年，楊光亮升任茂名市副市長，2003年又任常務副市長。

　　時至今日，楊光亮一家仍“蝸居”在當年市政府的房改房裏。但是，在茂名市區和電白縣，楊光亮擁有兩套洋房和兩套別墅，在廣州、珠海，他也購買了多套房産。一份紀委的材料顯示，攜情婦出外旅遊、活動時，楊喜歡裝扮成老闆、富商的模樣：粗大戒指、高檔手錶、時髦服裝，隨身包中還常裝著一些金飾，有機會就曬。

　　據媒體報道，楊光亮常告誡兒子“不要指望父親”，工作要“靠自己的能力，多向同事、領導請教，多加學習”。對待親戚，楊光亮據説也很“公事公辦”。楊光亮在家中生活簡樸，很有規律，只要人在茂名市，從不在外面過夜。包養情婦一事，連他的妻子謝某都被蒙在鼓裏。楊光亮被“雙規”後，謝某接受了紀委調查。聽聞一些事情後，謝某心痛病倒，因為楊光亮一直是她心目中的好丈夫。事實上，1992年任電白縣代縣長後，楊光亮開始在外麵包養情婦。廣東省紀委一份材料顯示，2000年楊光亮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曾把兩名情婦先後叫到北京。

　　多位接觸過楊光亮的人士認為，楊光亮交友廣泛，為人豪爽，幫朋友辦事不遺餘力，且喜歡與企業老闆打交道，也願意幫其辦事，“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江湖觀”比較根深蒂固。有官員分析，楊光亮之所以貪大錢，是因為他覺得用自己的能耐幫人辦到了事，拿人錢財就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