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網)陳粹芬(1873—1960,享年88歲),原名香菱,又名瑞芬,人稱“陳四姑”。
和宋慶齡結婚之前,孫中山曾和一位鮮為人知的女性有過一段十四年之久的戀情,她被“孫家族譜”稱為“孫文之妾”。
世界上再了不起的偉人,也屬血肉之軀,孰能毫無情慾?蓋人性不變,亙古已然。明乎此,則不致輕率地崇拜某人,自然也不會奢求苛責於人了。
以婚姻來説,一夫一妻制,殆受西方文化的若干影響。乃係1929年南京國民政府頒行“民法”以後的事;在此之前,千百年來,無論就官署法律、社會習俗,與事實認定等,均未排除“蓄妾”之事;至於閩粵風俗,向來皆有“妾侍”及“平妻”之説,其他地區,類此之舉亦多,實無足疑訝,毋庸刻意諱避。
中國舊社會的習俗,男婚女嫁,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八字之合。由一對從未見過面,毫無認識與了解,逞論感情基礎的陌生男女,一夕之間,洞房花燭,結成終身相守的伴侶,婚後逐漸相處,而培養感情;日久天長,耳鬢廝磨。其結果是:恩愛夫妻團所多有,怨偶離者亦不乏其人。
孫中山與陳粹芬
“革命鴛鴦”
孫文先生,跟當時的一般青年男女沒有兩樣,是在父兄之命,八字之合下完婚的。他當新郎時,年僅19歲。新娘是只小他一歲的盧慕貞女士(1867-1952年)。她是一位生長在鄉間的舊式婦女,自幼喪父,性情沉靜而保守;以言侍姑教子、操持家務,賢勞備至,綽綽有餘;若教其協助先生革命,則力有未逮,且亦無此志趣。而中山先生幾乎視革命如生命,儘管他度量寬宏,與人為善,但此原則,決不放棄。二人婚後,生育一男二女,感情不錯。然而,中山先生長期在外求學與奔走革命,與盧夫人離別時多,團聚時少;尤其在思想行為方面,不免是各行其是,甚或貌合神離。就在那重要的關鍵時刻,一位頗具“英雄氣概”的革命女性,走人志同道合的中山先生的感情世界,她就是後來被人遺忘,曾實際參與革命行動的奇女子陳粹芬女士。
陳粹芬(1873-1960年),原名香菱,又名瑞芬,人以排行稱呼“陳四姑”。福建省人,出生於香港(一説係粵籍南洋華僑),並曾久居其地。身材適中,面目秀麗,能耐勞苦,頗具賢德。惟與當時的一般婦女似的,沒曾讀過什麼書,甚或有人説她不識字,但她當年對革命的貢獻,卻足以十分肯定。
相傳她于1892年8月12日在香港認識中山先生的,這對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侶墜人愛河後,不久即相偕奔走革命。1893年春,28歲的孫逸仙醫生在澳門行醫,因醫術高明,善待病患,求診者甚多,致遭葡籍醫生排擠,被迫遷至廣州,改名為“東西藥局”。時攜22歲的陳氏來,與好友尹文楷醫生(中山之師區鳳墀女婿)同寓河南,三遷其居,仍不相舍。中山先生亡命海外,奔走革命,陳氏仍寄居尹家十年之久。足見往昔知己情誼至重,有如斯者。
中山先生於英倫蒙難後,脫險東歸時,業師康得黎博士于其弟子臨別辭行前,特贈一隻大如小蟹的金質懷錶,金蓋面刻有其英文名字一m.Sun;並係有金鏈一條。此一革命史上的“傳世之寶”,竟落在陳粹芬女士手中。當係中山先生所貽贈。從這件難得的信物中,可略窺這對“革命鴛鴦”是何等的恩愛,彼此感情顯然已達相當程度。
“被人遺忘的革命女性”
19世紀末,20世紀初,革命黨人在中山先生的卓越領導下,追隨奔走革命,日本橫濱、南洋庇能等地一帶,成為黨人活動的重點據點。從那時起,陳粹芬女士毅然決然地追隨中山先生,加入革命的行列,前後有14年余。她對革命的貢獻是多方面的,然因她沒有正式的名分,以及傳統觀念(為賢者諱)等政治禁忌,她竟成為“被人遺忘的革命女性”。就事論事,這是很不公平的。即使中山先生的侄孫孫滿(德彰公之嫡長孫),談及此事,皆深有同感。他曾展示香山孫氏家譜,所列中山先生配偶中,係以與之結合時間及年齡長幼為序,將陳粹芬女士(妾),列為盧慕貞夫人之後,宋慶齡女士之前。或許有些衛道之士不以為然,筆者則認為史貴求“真”;無中生有,固為大忌;湮沒史實,詢無必要。筆者之所以罔顧禁忌,介述陳粹芬女士其人其事,主要的著眼點,並非揭發私人的隱諱,乃是在於肯定她對清季革命運動大有貢獻而不忍于百年後的現今,仍未見中國近代革命史一鱗半爪,任其空白。這是當前一些孫中山研究的缺陷,實在是不應該!
伴隨中山革命
中山先生為奔走革命,浪跡海外各地,經常是隻身獨處。庚子年前後那段艱苦的歲月中,他蟄居於日本,清王朝曾派員誘降,並迭遣密探,企圖加害黨人。其後有陳粹芬與其共同生活,女性的溫柔與細緻,加上賢勞兼至,熱誠幹練。這使革命首領在亡命異邦。顛沛流離的艱困生涯中,獲得大量的精神支援與慰藉。同時,她以一介女流,得持夫妻的名分,用以掩護中山先生,如此則不致引起外界的疑惑,對革命的秘密活動亦頗有助益。
她陪伴中山先生,無論在日本橫濱或南洋等地時,他們居住和活動的據點,接待革命同志,照顧大家的生活,幾乎無微不至。從燒飯做菜到洗衣服和襪子等一切粗活兒,任勞任怨,樣樣都做。胡漢民、汪精衛、居正、戴季陶、馮自由、廖仲愷、蔣介石等,都曾受到她的照顧與接待,俱稱之為“四姑”。使那群但為獻身革命而離鄉背井的亡命客,大有“賓至如歸”的親切感;自然無形中也增加了同志們對黨魁的向心力。宮崎寅藏説:“照顧孫先生日常生活的那位中國婦女同志,真是個女傑,她那用長筷子,張著很大的眼睛,像男人在吃飯的樣子,革命家的女性只有這樣才能擔當大事。”(宮崎寅藏曾勉勵其弟婦要向陳粹芬女士學習。)
勇敢的“女中丈夫”
規模宏大的庚子惠州之役,事前軍械皆由海員公會的海員秘密運輸。其經由日本、美國、高麗等郵船運來的最多;以橫濱為居中策應,視情勢,定行止。當時陳粹芬女士獨任來往船隻起落密件之責。每當橫濱郵船一到,她立即前往接船,上下往返,以香港方面的確實訊息,轉告密運槍械的海員,同志們無不感讚她的英勇。果敢和勤勞。日本方面,因婦女上下,毫不注意,陳女士乃乘機達成其特殊任務。惠州事敗,黨人梁慕光來橫濱,也稱讚陳氏英勇不已。而她卻説:“我當時傳遞書簡,並不害怕,大家拼命做去,總有辦法。”劉成禹曾題詩咏之:“望門投宿宅能之,亡命何曾見細兒;只有香菱賢國嫗,能飄白髮説微時。”
丁未年(1907年),中山先生在廣東等邊界,先後策劃四次起事,陳粹芬隨侍左右。他到南洋各地奔走革命,她也跟隨服侍。同時親自印刷宣傳品--反清檄文。中山先生的日本友人池亨吉説她“非常忙碌”、性格“剛毅”,頗有“女中丈夫”的氣概。同年12月2日,中山先生親率黃興、胡漢民等重要黨人,自河內出發,前往
鎮南關,親自指揮,與清兵鏖戰,不久撤退。其後,大家集會于食堂,共斟離別酒。剛毅的陳女士也不堪別凰離風之悲,雙目飽含“英雌淚”。黃三德撰“洪門革命史”記:“看見中山先生妾侍,一表人才,中山娶她十餘年,昔年在鎮南關起事,失敗,出走安南河內,做夥頭飯與眾兄弟食,洗衣裳,捱盡艱苦。”
功成身退不提“當年勇”
陳女士雖非出自書香門第,但她甚知人情世故,秉性樸實敦厚,待人和藹親切。這是與其共事過的人共同的感覺。宣統年間,曾患當時認為非常嚴重的肺病,乃回香港療養,居住“堅道”,由尹文楷醫師醫理。民國元年後,返回澳門,居於孫眉公(德彰)之大屋“風順堂”四號。民國肇建,中山先生居首功。曾經出生入死、竭力奉獻的她,卻功成而退,一無所獲。她既從來不提“當年勇”,更不炫耀自己特殊的身世。她的生活很儉樸,留的是民初女學生的髮式,即所謂“清湯掛麵頭”。根本沒曾燙過發,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1914年,她再往南洋庇能,與商人陸文輝合股開設樹膠園。孫科第一次出國考察,路過南洋時,曾予資助,請她回澳門居住。據孫滿先生雲:“(粹芬女士)至1931年間,乘太古公司藍煙通輪船回香港,當時並攜帶一名養女(名孫仲英)回港。前往接船者,只有同志黃隆生、黃惠龍、譚卓勳三人。暫住于九龍彌敦道七二一號三樓黃惠龍家。住了一個時期,然後遷往澳門,租屋居住。至1932年孫科乃接她兩母女到廣州東山二沙頭漁廬公館中,並委託她料理其子孫治平、治強兄弟,就讀于嶺南附中。後來他兄弟二人往上海及南京念大學,她即遷河南白鶴洞,租屋居住,以便仲英走讀于真光女子中學。至仲英前往檀香山讀大學時,她始遷回廣州東山百子路。直至廣州淪陷後,遷往香港九龍之埔道長沙灣道八十號四樓。1936年,蔣介石南下廣州時,曾親自托居正,代送上國幣3萬元,為其建築房屋居住之用。建築未完成,廣州即告失陷。1937年,仲英由檀香山前往義大利,並複姓,改為蘇仲英,在大使館中,由劉文島大使證婚,與孫乾結為夫婦。1940年,孫乾與仲英由意國帶同兩位兒子孫必勝、必興回香港,與她同住九龍尖沙嘴彌敦道一二零號二樓。直至香港淪陷後,又轉入內地。抗戰勝利後,又遷回廣州。”
回首五十年滄桑事
1947年,時任國民政府監察院監察委員的老革命黨人劉成禹(湖北人,綽號“劉麻子”),前往廣東中山縣巡察,及抵石歧縣府所在地,即往晉見陳粹芬夫人,
嗣記述其事如次:“粹芬老太太……今年高齡七十五矣。聞予至中山石歧,喜曰:劉某予四十餘年未見面,今尚在人間耶?予抵石歧,即往晉謁,述當年亡命情形。
粹芬老太太慨然曰:我未做飯與汝等吃,已四十八年矣。今日重逢,下午請吃飯。於是大各盛筵,親送孫陳粹芬紅帖曰:不似在橫濱街頭買菜,而今請吃飯也有格式了。”
“午後前往,粹芬老太太已在門首歡迎日:‘我輩五十年來,各人都在,回憶當年亡命受苦,直一大夢耳,不可不留一紀念。’於是賓主人座共攝一影。老太太
暢談經過身世,甚多珍貴史料,足供搜採也。”陳老太太為言革命時期惠州之役。香港李紀堂、梁慕光等商議在惠州起事,軍械皆由海員公會海員秘密輸運,經日本
郵船與美國、高麗等郵船運來者最多,以橫濱為居中策應,視情勢如何,在橫濱定行止。陳老太太任來往船隻起落密件之責,故橫濱郵船一到,老太太即往接船,以港方確實消息,轉告密運槍械之海員。日本因婦女上下,毫未注意。及事敗,梁慕光來橫濱,盛稱陳老太大英勇不已。老太太曰:“我當時傳送書簡,並不害怕,大家拼命做去,總有辦法。”“予此行,在孫家獲睹先生所留金鏈一條,鏈頭小印一顆。金錶大如小蟹,有金蓋可開,金蓋面刻‘Y.S.Sun’。蓋先生倫敦蒙難歸國,
康得黎博士臨行所贈物也。先生在橫濱時,屢出示以人,今再見之,真革命史上傳世之寶也。”
妻妾和睦相處
中山先生元配盧慕貞女士,與陳粹芬夫人誼同姊妹,相處和諧;晚年常相聚首,尤為難得。香邑翠亨村孫氏長房孫眉公承認陳粹芬為家族一員,名分為“孫文之妾”。黃三德所撰《洪門革命史〉記載:“民國成立後,我回國往澳門訪孫眉(德彰)先生(孫先生之長兄),並接款宴。盧夫人與‘孫之妾’同席,並曾説話。盧夫人聞其妾之言而嘆息。”李又寧撰《一位被遺忘的革命女性--陳粹芬》一文衝雲:“民國建立以後,粹芬退不居功。抗戰期間,曾居澳門。後由孫乾供養。孫乾是中
山先生的胞侄孫(長兄孫眉之孫),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再到義大利習陸空軍,抗戰時任駐閩某軍副總司令,抗戰後任中山縣長。粹芬晚年住在中山石歧,盧夫人慕貞住在澳門。”
1949年秋,陳粹芬女士又至香港蟄居。同年仲夏,孫科(哲生)夫婦特往澳門,恭祝其母八秩晉三誕辰(按盧夫人生於清同治六年六月二十九日)。席設文第士街私邸,當盧夫人挽陳夫人(陳粹芬時年七十有七,族人皆以陳夫人稱之)攜手出下樓梯時,狀至親呢,宛若姊妹,受到親友們熱烈的鼓掌歡迎(惟盧、陳二氏從未與宋慶齡有任何接觸)。
“南洋婆辭世”
陳粹芬女士隨侍中山先山雖久,然終身無所出。收一養女,名蘇仲英(生於1914年農曆四月初四,卒于1957年元月5日,時年44歲),廣州真光中學,夏威夷大學畢業。抗戰前居香港,嗣與在韶關任通訊兵團少將團長的孫乾(孫眉次孫)重逢,在義大利米蘭市結婚。夫比妻大七歲。然論輩分,卻有姑、侄之別,即孫乾應稱蘇仲英為姑母。故當時盧夫人很反對這門親事。無奈彼此相處既久,了解深刻,感情甚篤;且無血緣關係,只好默認既成的事實。蘇仲英做陳女士養女後,改姓為孫仲英,惟于結婚時恢復原姓。
陳粹芬女士于1960年秋,因年邁體弱多病,與世長辭,享年88歲,葬于香港九龍荃灣華人永遠墳場。“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音。”總結上述種種,陳粹芬女士具有如此的胸襟與風範,真可以説集中國婦女賢德于一身了。亦無愧為中國革命史上的一位奇女子。宜乎孫氏家族無論上上下下都對她尊敬有加,孫輩鹹呢稱其為“南洋婆”(稱元配盧夫人為“澳門婆”,稱宋慶齡為“上海婆”),他人則尊稱她為孫“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