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九洲體育館!--一個抗震救災標本的真實記錄[組圖]
中國網 china.com.cn 時間: 2008-06-30 發表評論>>

 

  當日,隨著最後1400余名受災群眾的撤離,綿陽市九洲體育館完成其臨時安置點的歷史使命。汶川地震發生後,綿陽市九洲體育館成為北川縣等地受災群眾的緊急安置點,最多時安置近4萬人。 6月29日,北川縣的受災群眾在等待接送他們的車輛。新華社記者 聶建江 攝

  新華網北京6月29日電題:別了,九洲體育館!——一個抗震救災標本的真實記錄

  “新華視點”記者宋振遠、郭麗琨、葉超

  汶川大地震將記住一個特殊的日子:6月29日。這一天,緊急接納4萬多名受災群眾避難的綿陽市九洲體育館,送走了最後一批人。

  大地震突襲四川,這裡一度充當了傳説中的“諾亞方舟”。

  50天來,數萬張災區群眾的面孔,或悲傷,或茫然,或痛苦,或期待,一直牽動全世界的神經,揪緊全國人民的心。

  50天來,上千名中外記者紛至遝來,與受災群眾一起體驗了痛苦、焦慮和期待,也見證了堅強、勇敢和關愛。

  當作別九洲體育館的時候,人們深切感到,這裡就是抗震救災最生動的縮影。最悲傷的和最幸運的在這裡匯集,最痛苦的和最動人的在這裡交織。

  大災中扮演“諾亞方舟”

  有誰會想到,一年前還有人批評九洲體育館是“寂寞的體育館”,質疑這座耗資億元的體育館經常“閒置”。如今在大地震中,它卻成了受災群眾緊急避難的“諾亞方舟”。

  5月12日下午2時28分,汶川大地震暴發,災難突如其來。漫天而起的塵土,遮蔽了烈日和長空。恐慌的人群,從川西北各個方向涌出。揪心的哀號和撕心裂肺的呼喚,讓天地變色、草木悲吟……

  驚魂甫定,北川縣城的王洪芬直奔北川職業中學尋找16歲的兒子,但她找到的是兒子的屍體。那一夜,王洪芬與丈夫絕望地看著被夷為平地的死城北川,抱頭痛哭,徹夜未眠。

  東方放白,救災部隊一邊搶險救人,一邊組織倖存者向綿陽轉移。此時,沿途不是塌方,就是巨石。摸爬一天之後,王洪芬記不清是怎麼邊哭邊走到擂鼓鎮的,後來她擠上受災群眾攔下的汽車,13日下午輾轉來到九洲體育館。此時這裡已匯集上萬名受災群眾。

  “13日,溫總理到九洲體育館看望受災群眾後,這裡就成了黑暗中的燈塔。” 體育館指揮部副指揮長熊萬貴説,“此後幾天,24小時不間斷有受災群眾聞訊趕來,他們來自川西北七八個重災縣。”

  從5月13日到15日,綿陽市公交公司駕駛員王道清,每天三四趟往返于綿陽與北川、平武之間。“每次,我拉的救災部隊剛下車,受災群眾就搶上來,就像春運的火車一般。可還是有不少人擠不上車,只能走。”

  5月19日左右,九洲體育館的受災群眾達到了最高峰,超過4萬人。學生都集中安置在內館,其他人住在場館的環型屋檐下和館外空地的數千頂帳篷裏。有海外媒體稱,“這裡成為全世界人口最多的災民避難所”。

  體育館指揮部新聞負責人王曉剛説:“我做了20多年的新聞宣傳工作,接待的記者不及這裡的十分之一。美聯社、法新社、路透社、華盛頓郵報、泰晤士報、朝日新聞……這些平時只在網上見到的媒體,現在都來到九洲體育館。”

  據事後統計,國內外先後有500多批、約2000名媒體記者到九洲體育館採訪。

  一時間,九洲體育館成為震區災民臨時安置的代名詞。

  體育館內那些“村長”“保姆”們

  6月28日,可能因為聽到陌生人的聲音,8個月大的女孩突然停止了對母親乳汁的吮吸,將小腦瓜轉向記者。母親楊薛剛剛在臨時浴室中洗完澡,長髮還不時滴著水。

  楊薛的家在傷亡最重的北川縣城。“地震第二天我就來過這裡。可那時太擠、太亂、太臟了。” 為了孩子安全,她轉而去投奔親戚。6月2日,她又返回這裡。“那時有秩序了,吃的、奶粉、尿不濕都有。我和娃子還被安排住進母嬰室。”

  從混亂無序到井井有條,帶來這些變化的,是5月13日緊急派往九洲體育館的300多名機關幹部和隨後到來的數千名志願者。他們被受災群眾親切地稱為“臨時村長”“臨時社長”和“臨時保姆”。

  “幾萬人突然擠在一起,開始的時候特別混亂。糞便到處都是,哭聲一片。”大地震第二天,42歲的山西股民王建紅就賣掉手中所有股票,自購2000元的藥品,攜妻擠上開往成都的列車,來到九洲體育館當志願者。

  在王建紅看來,讓受災群眾最難忍受的除了饑寒、臭氣和孤獨,還有無邊無際的恐懼和擔憂。入夜,一雙雙悲傷難眠的淚眼,無神地望著天空。整座體育館像一葉扁舟,在風雨和余震中飄搖,空蕩蕩的心中只剩下愁和苦。

  “突然聚集的人群出現了短暫的管理真空。”王曉剛坦言,“但5月月13日綿陽市緊急派到九洲體育館的數百名幹部很快穩住了陣腳。”

  幹部們將相當於18個足球場大小的九洲體育館,迅速劃分為44個社區,每個社區由一個市直部門分工,一個部門管七八百人,有的甚至上千人。各部門幹部24小時輪班當“社長”“村長”,責任區內受災群眾的吃喝拉撒睡什麼都管。

  大災之下,失去了電視、網路等現代資訊渠道,人們越發渴望及時了解黨和政府的救災進度。綿陽市委宣傳部迅速在體育館架起廣播站。這期間,沒有一天停播。

  電視來了!躺在體育館的王洪芬開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使勁睜開眼看,是真的,電視上溫總理在沙啞地説話。他説要不惜一切代價救人,對得起歷史,對得起人民。

  那種久違的溫暖是如此真切。王洪芬哭了。她説這輩子都沒覺得電視這麼可愛,像風雨過後見到了彩虹。她覺得總理説話的節奏,就像自己心跳的節奏。

  隨著中央領導到來的消息傳出,像王建紅一樣的志願者很快從全國各地匯聚九洲體育館,為災民提供從物資裝卸、發放到消毒防疫的各種志願服務。“他們幫了政府和幹部的大忙!”王曉剛真誠地説。

  儘管處於當地共青團的統一管理下,這些志願者仍然“幫派林立”:這裡有以因特網為主要媒介的“希望九洲”心理團隊志願者,有乘坐一輛列車來的“K88”小分隊,還有收編大部分“無幫派”人士的“完美春天”志願隊。

  5月19日是全國哀悼日的第一天。這場集體默哀勾起了九洲體育館數萬災民的悲情。14時28分到來時,嘈雜的體育館一下子寂靜下來。3分鐘哀畢時,體育館頓時傳來一片哭聲。

  “什麼都能垮,就是精神不能垮。”在體育館值勤的綿陽民警李奎説。

  “尋親墻”定格悲情歷史

  汶川大地震至今仍有失蹤人員1.7萬多人。在萬人失蹤的背後,是不絕於途的尋親隊伍。

  綿陽九洲體育館國旗下方的灰色大理石墻,平時總會被擦得乾乾淨淨。但地震後,這裡一直被各種尺寸和色彩的尋親紙條貼滿。人們説,那是災區隨處可見的“尋親墻”。

  在這裡,“遍插茱萸少一人”已屬幸運一類。很多家庭,都是損失兩三個人以上。

  “王麗玲,女,6歲,地震不慎走失,請速與爸爸王明聯繫。”……密密麻麻的紙條,或深或淺的留言,對一些人來説,是最後一封家書,是最後一絲希望;而對所有人來説,則是大災大難的歷史記錄,是一種讓我們淚水橫飛的悲情和感動。

  在九洲體育館,來自河南的志願者馮輝一直在拼命地工作。地震讓他相愛多年的女友成為上萬名失蹤者中的一個,從此生死兩茫茫。聽到四川地震的消息後,他沒有片刻的停留,拎起包就踏上了尋找女友的漫漫長路。

  “在災區找親人很困難。”馮輝哽咽説,“我知道‘痛失吾愛’的切膚之痛,我必須做點什麼。”十多天來,馮輝作為志願者,每天在體育館拼命地搬物資、搞防疫,並極力為尋親者四處奔波。他説:“這樣能幫助別人,也能減輕我沉重的精神壓力。”

  在體育館的一處志願者救助站前,一位在地震中失明的孩子的母親,拒絕了大家的善意資助,她一邊流淚一邊説:“我不要你們的錢,只想一家人能夠團聚。你們要是真心幫忙,就幫著找找孩子的爸爸吧,孩子眼看不見了,不要再讓他爸爸看不到孩子。”

  “最害怕看到那些失望的眼神,心像針扎一樣痛!”志願者馮輝説。

  臨時設立的體育館廣播站不斷播發著尋親短信。王曉剛説,50天來播發了5萬多條。

  成百上千人尋到親人後,在廣播站下的廣場空地相擁而泣。但更多尋親的人只能悵然若失。

  我們有理由記住九洲體育館的“尋親墻”,因為它是一座“紀念碑”。它用最簡單的碑文,銘刻了人類愛和被愛的情感。它也用最殘忍的方式,告訴我們“責任”兩個字的重量。這責任,就是愛,就是守望,就是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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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趙娜文章來源: 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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