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總統”李健熙落幕，南韓財閥走到岔路口

陳冰冰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教授，東亞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亞洲學院副院長

10月25日，三星會長李健熙去世。李健熙作為三星第二代掌門人，帶領三星實現跨越式發展，被稱為是南韓的“經濟總統”。三星傳奇人物李健熙離世的消息，一時之間紛紛登上各大媒體頭版。隨著李健熙的離世，三星的一個時代落下帷幕，三星今後將何去何從，備受各界關注。

三星是南韓最大的財閥，實力強大，業務廣泛，可以説掌握南韓經濟發展的命脈，對南韓的發展至關重要。據統計，資産超過5萬億韓元的南韓64家大企業集團的銷售規模佔南韓國內生産總值（GDP）的84%，三星在64個財團中總銷售額最大，佔19.4%，三星電子一家公司的銷售額就佔到GDP的8%。

三星的影響力，最能體現在對全球半導體産業的控制力上。李健熙在三星向電子領域轉型中功不可沒，他親手將三星推動成長為亞洲最有價值的科技企業。1974年，當時還在電視臺工作的他高瞻遠矚，提議進軍半導體産業，但遭到父親李秉哲的拒絕。李健熙堅持“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要試試看”，隨後用自己的個人財産收購了南韓半導體公司50%的股權，成為三星半導體部門的前身。1983年，李秉喆同意李健熙的判斷，開始持續對半導體業務進行投入，2017年三星超越了英特爾，成為全球最大的半導體公司，最終成就了三星在半導體領域的神話。近年來，南韓半導體出口暴增。2018、2019年，半導體出口占南韓總出口的五分之一，佔高科技産品出口六成，成為南韓的支柱産業。

三星的影響力，還體現在其控制全球手機産業鏈的命脈。手機生産所必需的記憶體和OLED面板，三星都是全球第一。1998年，三星超越夏普，成為全球最大的面板企業。2005年，三星逆襲新力，成為全球第一大電視廠商。三星並未因此止步，又搶先研究下一代顯示技術OLED。

此外，三星業務涉及廣泛，包括人壽保險、酒店、傳媒、影視、銀行、制藥等，三星還是南韓第一大軍火商，全球三大造船廠之一，包括著名建築迪拜塔、台北101、吉隆坡雙子塔都由三星建造而成。這也印證了在南韓流傳頗廣的一句話：南韓人一生逃不開的三件事：死亡、稅收和三星。

但三星的發展也面臨著嚴峻挑戰，這也是南韓財閥整體面臨的困境。南韓財閥最主要的兩個特徵是家族控制和多元化經營。財閥通常由一位擁有最大權勢的領導者來控制整個集團的發展，奉行家長式管理。財閥還不斷擴張，涉足眾多領域。儘管財閥在歷史上發揮過推動工業化和經濟起飛的積極作用，但日益擴張的財閥在南韓經濟中的消極作用越來越大，阻礙了南韓經濟轉型升級和持續增長。由於少數財閥壟斷著國民經濟的大部分領域，侵害了中小企業、服務業和普通勞工利益，抑制了公平的市場競爭和創新，導致貧富差距擴大。2012年十大財閥的資産佔到了南韓GDP的85%，最富的10%階層佔據國民總收入的48．95%，中下層的70%階層卻僅佔18．87%。南韓也成為經合組織中僅次於美國的財富最不均等國家。財閥日益成為南韓民眾和社會的眾矢之的。

作為民選政府，南韓需要考慮民眾的反財閥立場和國家的長遠發展，因而傾向於出臺反財閥的政策。近年來，無論政治傾向如何，歷屆總統都將改革財閥體制、扶植中小企業為主的經濟民主化任務作為宣誓目標。當然進步政府更傾向於打擊財閥，而保守政府傾向於實現財閥與中小企業的共生。

但南韓政府需要財閥的募捐，而且政府對財閥驅動的經濟增長有了路徑依賴，為了短期內的經濟政績也需要延續以財閥企業為支撐和先導的經濟模式。因此南韓政客與南韓財閥既合作，又爭鬥。南韓政府改革財閥的努力受到政商各界既得利益集團掣肘，財閥在南韓經濟中的地位並沒有動搖。

如今執政的文在寅總統借燭光示威的余威上任，依靠民眾的大力支援和本身的清廉，將改革財閥作為自己的重要執政目標。他任命“財閥狙擊手”金尚祖擔任公平貿易委員會委員長推動改革，改革檢察體制，成立高級公職者犯罪調查處，從而打擊財閥勢力對公檢機關的長期滲透。在他任內，司法機關竭力打壓三星在政界的腐敗行為，抓捕三星電子負責人李在鎔等高層，迫使李在鎔表示不會讓自己的子孫繼承三星經營權，同意成立工會，並打壓韓進集團、解體錦湖財團等。隨著南韓的反財閥進程有所加速，南韓財閥的日子們也普遍不好過，可以説到了新的岔路口。（責任編輯：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