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庫思享】數字人民幣，不僅僅是“紅包”

文 | 宋鷺 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中國金融科技50人論壇青年成員

春節期間，北京、深圳、蘇州等地先後以抽籤形式為當地民眾發放數字人民幣紅包，不僅為“就地過年”創造出更加新穎的消費促進方式，也進一步豐富了數字人民幣的試點應用場景，標誌著數字人民幣測試工作的有序推進又實現了新的進展。

因為數字人民幣是現金也即M0的替代，其以紅包形式體現在各類消費場景中也正是合乎邏輯且符合貨幣運作規律的。那麼數字人民幣僅僅是一種現金形式的數字紅包嗎？答案顯然不是。實際上，作為當前全球流行的央行數字貨幣（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CBDC）的先行者，數字人民幣基於中心化、現金替代、雙層投放和可控匿名等定位，具有典型的法定貨幣特徵，在中國的貨幣金融體系中具有更加重要的意義，也承擔了更為深遠的作用。

首先，數字人民幣是中心化的央行法定數字貨幣，在順應數字經濟發展的同時可以增加金融的普惠性。由於法定性的存在，數字人民幣與以比特幣（Bitcoin，BTC）為代表的私人加密數字貨幣和以天秤幣（Libra）為代表的全球穩定幣具有完全不同的屬性，與早期的不具備法償性的非官方“虛擬貨幣”也不是同一概念。數字人民幣與其他的央行數字貨幣一樣，是由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具有法定價值的官方數字貨幣。由於其是作為現金M0的替代，因而主要是零售型而不是批髮型，零售型的數字貨幣在消費和支付環節具備天然應用場景。正因如此，數字人民幣在推出時被稱為DC/EP（DigitalCurrencyElectronic Payment），也就是數字貨幣和電子支付工具。由此可見，數字人民幣與常見的支付寶和微信支付也有本質區別，核心就在於數字人民幣本身就是貨幣，是現金的數字形式而且可以直接用於電子支付，不需要依託銀行賬戶；而支付寶和微信僅僅是一種電子化的錢包，需要用戶通過銀行將存款進行轉換才能實現電子支付的功能。此外，數字人民幣還有“雙離線支付”功能，也即支付和收取雙方都不需要接通聯網，這使得電子支付的場景、區域、受眾覆蓋面都極大增加。顯然，數字人民幣具有了“公共物品”的屬性，在提高金融服務的普惠性方面將發揮更大的價值。

其次，數字人民幣的雙層投放機制使商業銀行在其中發揮了更加突出的作用。所謂“雙層投放”，簡言之就是央行和商業銀行對接，商業銀行再和公眾對接，商業銀行依然是金融仲介角色。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看到春節期間的數字人民幣紅包發放過程中，公眾實際上是通過商業銀行進行的領取、支付等全流程操作，有些地方甚至可以在ATM上實現數字人民幣的存取款功能。在此基礎上，具備條件的商業銀行之間也形成了一種良性競爭，服務更加人性化且功能更為完善的銀行無疑也更容易在數字人民幣的使用端獲得消費者的青睞，自然也可以增加用戶的粘性。可見，數字人民幣不僅不會像有的國家的數字貨幣一樣對商業銀行形成衝擊，反而還有助於促進商業銀行提升金融科技服務水準和數字化優勢，同時有效避免了金融基礎設施重復建設和金融脫媒等問題。

再次，數字人民幣在大範圍推廣後將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貨幣政策的實施效果，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從貨幣政策傳導機制的角度看，“寬貨幣”向“寬信用”傳導的關鍵是減少中間的阻滯環節，使貨幣能夠有效流入實體層面。在數字人民幣體系下，一方面，消費端和生産端的貨幣可得性提升了，微觀來看中小企業的流動性能夠得到改善，宏觀來看貨幣流通速度也將加快；另一方面，央行的“條件觸發”機制設計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減少貨幣傳導時滯，同時提升銀行信貸的精準程度和直達效果。實際上，不止是數字人民幣，其他國家的央行數字貨幣（CBDC）在設計時也都要考慮對貨幣政策的影響。但國內外的研究也表明，不同機制設計下的CBDC對現有貨幣政策工具傳導的影響存在異質性。比如，數字人民幣是不計息的，但如果有一種計息形式的CBDC，那麼貨幣政策的利率傳導體系將會受到不同程度的衝擊，也有可能會擴展價格型貨幣政策的操作空間。

最後，數字人民幣在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中也將發揮積極作用，保護我國的貨幣主權。當前，以比特幣為代表的加密數字貨幣和以天秤幣為代表的全球穩定幣勢必將對全球金融體系和各國貨幣主權形成衝擊，數字人民幣在設計時就將維護法幣地位和國家貨幣主權作為主要目標，以增強我國在全球數字貨幣浪潮中的領先地位和維護人民幣幣值穩定，這也是“中心化”管理的應有之意。未來數字人民幣跨境支付場景和渠道的完善，還將進一步提升人民幣在國際支付清算體系中的地位，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新的動力。

可以預見的是，按照數字人民幣的設計原理和發展規律，經過前期逐漸成熟的各個地區試點測試，數字人民幣將有序過渡到大範圍公開測試和推廣階段，2022年北京冬奧會就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場景應用。未來幾年，數字人民幣不僅將成為全球央行數字貨幣發行和實施的領先者，還將走進社會大眾的工作和生活，成為老百姓手中的“錢包”，而不僅僅是過年才會發放的“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