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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門局勢在疫情衝擊下加速惡化

來源: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 | 作者:李亞男 | 時間:2020-08-06 | 責編:李曉曼

 

文 | 李亞男  

 

 

2020年初以來,新冠肺炎疫情席捲全球,來勢洶洶。聯合國和世界衛生組織呼籲各國政府同仇敵愾、並肩作戰,並號召在全球範圍內停止一切敵對行動,為人道主義救援行動創造暢通無阻的環境。其中特別關注了葉門。3月下旬,聯合國呼籲葉門儘快實現“人道主義停火”,集中力量對抗新冠病毒疫情,並希望能將此作為結束葉門衝突、實現和平的契機。但是,4月26日葉門南方過渡委員會宣佈自治,與受國際社會承認的哈迪政府公開決裂,標誌著葉門內戰出現新戰線。國際社會的期望落空,葉門局勢在疫情衝擊之下加速惡化。

 

出現“內戰中的內戰”

 

葉門內戰爆發初期,以哈迪為首的中央政府受胡塞武裝逼迫退守南方,與當地分離主義勢力結盟,得到沙特和阿聯酋兩國支援。戰局陷入長期僵持後,南方分離主義勢力逐漸認識到哈迪政府的軟弱無能,對其喪失信心,並欲借機實現自治。雙方矛盾分歧逐漸顯露。2017年,分離勢力領袖祖貝迪聯合南部部落、地方軍政領導等組建“南方過渡委員會”。2018年初,該委員會與哈迪政府在臨時首都亞丁發生衝突,隨後在沙特、阿聯酋的斡旋下達成和解。2019年8月,該委員會又佔領亞丁,奪取軍營、驅逐政府要員,再次遭沙特、阿聯酋聯手施壓,被迫與哈迪政府簽訂《利雅得協議》,約定權力共用。但和葉門此前多數協議一樣,這些權力分配條款遲遲不能落實。南方過渡委員會希望破滅,早有重新訴諸武力之意,只是苦於沒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而疫情為其提供了恰當的時機。

 

4月10日,葉門南部報告首例新冠病毒確診病例,引發民眾恐慌。隨後,亞丁地區又爆發洪災,造成至少14人死亡,公共基礎設施嚴重受損,進一步激化了民眾對政府的失望和不滿。南方過渡委員會帶頭指責政府“抗疫不力”、腐敗無能、管理不善,遂打著“自救”的旗號宣佈自治。這一事件不僅成為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直接促成的第一場“政變”,而且標誌著葉門南方分離主義勢力與哈迪政府的和談努力徹底失敗、反胡塞陣營分崩離析,葉門內戰從兩個陣營的對抗演化為多方勢力的競爭和衝突。

 

目前葉門存在三個並行的權力中心。一是名義上享有合法性的哈迪政府,但其自內戰開始便流亡在外,在葉門的實際控制區不斷縮水;二是被稱為叛軍的胡塞武裝,成立民族救國政府,佔據著首都薩那和西北部人口稠密區,實力持續壯大;三是南方過渡委員會,佔領臨時首都亞丁及東南沿海部分省份,成立自治機構,謀劃推動獨立公投。

 

三方互不相讓,混戰一團,不僅不利於協調行動抗擊疫情,反而均把疫情視為壓制對手、擴張影響力的良機。如前所述,南方過渡委員會借抗疫需求增加自治合法性。哈迪政府則高調支援聯合國的停火倡議,要求叛軍及分裂分子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意圖借此時機恢復政府權威,重建治理體系。胡塞武裝一方面趁哈迪政府與南方勢力內訌之機,加緊攻城略地;另一方面以組織抗疫、運送藥品和民生物資為由,要求聯軍放鬆海陸空封鎖。

 

外部干涉力度減弱

 

葉門衝突的根源雖然在於國內各派別權力分配不平衡、歷史遺留矛盾未能有效解決,但隨著沙特、阿聯酋牽頭組建多國聯軍強力介入,外部勢力逐漸成為戰局發展的長期主導力量。沙特、阿聯酋兩國負責調解反胡塞陣營內部的矛盾,努力維持哈迪政府的合法地位,目標是壓制什葉派胡塞武裝,阻止伊朗影響力向阿拉伯半島南部延伸。但沙、阿在葉門的戰略利益並非完全一致:沙特作為葉門鄰國,全力支援哈迪政府軍反攻北方,以確保自己邊境安全;阿聯酋則重點經營葉門南部,意在以此為基地和跳板,將勢力範圍拓展到非洲之角,並不願在葉門戰場上無謂糾纏。從去年下半年開始,阿聯酋陸續從葉門撤出軍隊,僅留下部分特種部隊配合美國的反恐行動,在南部關鍵省份和紅海、亞丁灣沿岸重要港口的既得利益則交由代理人守護。於是,沙特成為哈迪政府的唯一支援者,也是目前平息葉門衝突的主要責任方,承擔著絕大部分的國際輿論壓力和財政壓力。

 

但今年初以來,沙特受新冠肺炎疫情和國際油價下行的雙重打擊,自顧不暇,干涉葉門的意願進一步下降。尤其從4月開始,沙特情況加速惡化。一方面,新冠病毒傳播進入爆發期,每日新增病例數居高不下。另一方面,國際油價持續低迷乃大勢所趨。長期看,全球石油供需關係逆轉,供大於求的局面已經形成,油價很難再回巔峰時代;短期看,疫情造成交通停擺、工業生産停滯,對石油的需求急劇下降。加之沙特與俄羅斯大打價格戰,使油價進一步探底。4月中旬,主要産油國達成減産協議,但未達預期效果,油價繼續震蕩下行,目前尚不到沙特維持預算平衡所需的價格的一半。沙特收入銳減,財政吃緊,被迫增發千億里亞爾債券以緩解壓力。

 

在此情況下,沙特急於以“體面的方式”擺脫葉門戰爭的負擔,所以積極響應聯合國的和平倡議。4月初即宣佈單方面停火,到期後又決定順延,承諾在全面停火實現前僅保留防禦性行動;同時,對哈迪政府的支援也有所動搖,開始直接與胡塞武裝對話。沙特的態度和做法向葉門衝突各方傳遞了明確的“退出”信號。但在尚無具體政治解決方案的此時此刻,外部干涉力度減弱留下了顯而易見的權力真空,刺激各方加緊爭奪,成為誘發衝突加劇的主要外因。

 

人道主義災難深重

 

連續數年的戰亂已經使葉門的人道主義災難在“全球最嚴重”級別上不斷刷新紀錄,近期的新冠肺炎疫情和內戰派別分裂又帶來疊加效應,將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首先,葉門的醫療體系損毀嚴重,無力應對新冠病毒傳播。據聯合國專家稱,葉門約90%的醫療設施和服務集中在胡塞武裝控制區,而胡塞方面的統計則顯示,這些設施中有93%左右已不同程度受損、不能正常使用。目前,葉門72%的人口缺醫少藥,65%的人沒有清潔用水,數萬人營養不良、免疫力低下,300多萬流離失所者在難民營擁擠度日。霍亂、白喉、豬流感等傳染病已肆虐全國,新冠病毒更是雪上加霜。截至5月底,葉門報告新冠肺炎確診病例314例,但國際社會普遍認為實際情況被嚴重低估。

 

其次,疫情帶來全球大封鎖,國際人道救援受阻。葉門有2400萬人口依賴援助物資;約1600萬人面臨嚴重饑餓威脅,迫切需要糧食進口。但全球供應鏈中斷,停航斷運,大宗商品價格上漲,援助物資更加匱乏。同時,以“無國界醫生”為代表的國際人道組織受到航線削減、全球緊急事件暴增等現實因素影響,也被迫重新部署援助,減少了在葉門的相關人員。

 

其三,主要捐助國受疫情拖累,捐贈或將縮水。美國、歐盟是對葉門捐助的大戶,但也恰恰是全球第二波疫情暴發的“震中”,社會經濟遭到衝擊,醫療和社會保障系統支出激增,能夠用於對外援助的資金減少。3月中旬,美國已將對聯合國葉門專項援助從8500萬美元降至1200萬美元。未來若全球生産和服務業不能快速恢復,各國都將面臨經濟寒冬、被迫埋首自救。外援資金池枯竭,葉門恐將面臨更加絕望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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