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前就業矛盾的焦點

（一）疫情對生活服務業衝擊最大，波及近2億人就業，其中至少有8000萬人從事高接觸服務業，以住宿餐飲、居民服務等為代表，是就業的重災區。

與2003年SARS疫情類似，此次新冠疫情首當其衝地衝擊服務業就業。2003年服務佔總就業人口的比重只有29.3%，現在達到47.4%，上升了18.1個百分點；從業人數從2.16億人升至3.67億人，增加了1.51億人。

服務業就業頹勢，可以從pmi從業指數中窺見一斑。從圖8可以看出，在經歷2月份暴跌後，3月份製造業從業人員pmi指數出現快速反彈，服務業的反彈力度要弱很多，5月份製造業為49.4，服務業為46.7，低2.7個百分點。

在3.67億服務業從業人員中，有近2億人是從事生活服務業，其中至少有8000萬人是高接觸服務業，佔服務業就業總數的1/5以上。因病毒的傳播性，高接觸服務業更是疫情衝擊的重災區：（1）住宿餐飲業，有近3000萬人。（2）居民服務業和其他服務業，如家庭服務、託兒所服務、理髮、修理等，約3000萬人。（3）文化旅遊業。據統計，2019年納入統計範圍的各類文旅單位35.05萬個，從業人員516萬，[ 資料來源：“2019年文化和旅遊發展統計公報”，中國文化和旅遊部網站，2020年6月20日。]若加上未納入統計範圍的，估計有近1000萬人。（5）房地産業，約有450萬人。（6）休閒娛樂業，約300萬人。（7）其他。

現在，住宿、餐飲、旅遊、影視遍地哀鴻。就以北京為例，6月16日晚，北京市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響應級別又提升到二級，突出非必要不能聚餐等措施。北京餐飲業遭遇二次暴擊。

在這一方面，美國的情況似乎比中國還要嚴重。今年4月，受疫情影響，美國有近4600萬高接觸服務業從業者困在家中，就業受限。

（二）製造業也受到很大衝擊，波及近1億就業崗位，特別是出口部門，受國際訂單減少影響，2000多萬直接從業人員直面就業難題。

雖然從3月開始，製造業pmi從業人員指數開始回升，但那只是環比，是2月情況太糟糕造成的，但並不意味著製造業就業就真的變好了。恰恰相反，製造業的困境還非常突出，復工不復産的問題比較嚴重，有的復工又關門。

自3月以來，出口形勢雖有所緩和，但仍很嚴峻，前5個月出口金額累計同比減少7.7%。勞動密集型産品出口也遭遇了困境，就以紡織品為例，1-5月紡織品服裝出口近1000億美元，看上去同比下降不大，但主要是靠口罩出口，紡織品出口大漲20%，達600億美元，而服裝出口同比下降23%，為380億。

這波及到全國紡織業，就以江蘇徐州沛縣為例，它是我國棉紗紡織大縣，有500多家相關企業，由於需求減少，庫存積壓，為渡過難關，很多企業開始競相壓價。針對這一情況，沛縣紡織協會不得不發佈限産倡議，減産30-50%。縱觀全世界，都是如此。國際紡織品製造商聯合會ITMF針對全球600名成員的調查表明，2020年3月1日-6月8日全球各地的紡織品訂單驟減40%以上，損失最大的就是中國和越南，訂單恢復至少要到四季度。[ 資料來源：“新冠開始下毒手，橫盤清洗，中小企業的苦日子拉開序幕了”，搜狐新聞，2020年6月23日。]

2019年中國出口金額2.5萬億美元，扣除約3000億美元的服務出口以及1300億美元初級産品出口，商品出口金額約2.07萬億美元，合計14.5萬億元人民幣。而全年工業部門主營業務收入為102萬億元，佔14.2%。而2019年底我國工業部門總就業人數約為1.5億人，這樣直接從事出口的製造業就業人數大約有2100萬人。在國際訂單恢復前，他們都將面臨巨大的就業壓力。

（三）一季度建築業直接從業人數同比減少611萬人，但回復彈性大。

疫情爆發之初，建築業也受到較大衝擊，一季度直接從事建築業生産經營活動的人數是3480萬人，比去年同期減少了611萬人。

但建築業就業人數的回升彈性較大。從統計口徑上看，建築業包括：房屋建築業、土木工程建築業、建築安裝業、建築裝飾業和其他建築業等四大類。隨著公共投資和基建工程的增加，建築業就業人數有望快速回升。

（四）中小企業和個體工商戶步履維艱，隨時可能爆發倒閉潮，國民經濟就業海綿岌岌可危。

我國有3000萬個中小企業、7000萬個個體工商戶，它們是國民經濟的就業海綿，吸納了80%以上的就業。

在復工復産過程中，中小微企業似乎也更艱難。一項由中國郵儲銀行組織的針對2444家小微企業的線上調查顯示，3月下旬，被調查企業已普遍開工，但經營慘澹，近60%企業的産能利用率不足往年的一半，很多企業沒有訂單。餐飲企業復工率達72.5%，但消費復蘇率只有25%。

圖9顯示，中小微企業的就業景氣指數明顯低於大型企業，今年一季度，大型企業的CIER指數為1.27，中小微企業只介於0.6-0.7之間，相差懸殊。

中小企業最大的問題是打不起消耗戰，這與其經營成本的特殊構成有關，它們的固定成本佔比普遍高。就拿飯店、超市、理髮店、電影院等行業來説，房租、水電、社保等固定開支在經營成本中的佔比一般超過1/3，甚至更高。現在銷售收入銳減，現金流斷裂，卻仍要支付固定開支，只能動用存量現金。調查顯示，由於家底薄，中小微企業的自有現金流普遍撐不過3個月。

大量中小微企業倒閉，使市場主體增速放緩。2020年第一季度，我國新增市場主體322萬家，比去年同期減少28.9%。[ 資料來源：“2020年第一季度全國企業大數據：新增322萬家企業，同比減少28.9%”，21世紀經濟報道，2020年4月2日。] 

（五）現在最突出的是農民工就業問題，至少有1億農民工廣泛地分佈于受疫情衝擊較大的高接觸服務業和製造業。一季度受供求兩端因素的影響，約30.6%的農民工滯留在農村；5月份受需求不足影響，局地再現返鄉潮。

我國有2.9億農民工，2019年非農就業人口為5.8億，農民工就佔了整整半壁江山。在很大程度上，農民工的就業形勢就代表了中國的就業形勢。

如前所述，農民工主要就業于高失業風險領域，特別是易受此次疫情衝擊的行業。2019年農民工主要行業分佈如圖7所示，其中，製造業最多，佔27.4%；其次是建築業，佔18.7%；再次是居民服務和其他服務業，佔12.3%；批發零售佔12%；住宿餐飲業佔6.9%；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也佔6.9%，這些行業合計佔農民工就業總量的84.2%。從目前的情況看，除建築業、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受疫情影響較小外，製造業、居民服務和其他服務業、住宿餐飲業所受影響都非常大，佔農民工就業總量的比例超過40%，這也意味著，至少有1億多的農民工廣泛分佈于高失業風險領域。

受疫情影響，2020年一季度，農村外出務工勞動力人數比上年同期減少30.6%，這意味著有近9000萬農民工滯留農村而無法外出務工，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當時，這既有需求不足的原因，更有封城、限行等供給端的原因。

自4月起，隨疫情得到控制，出行限制減少，很多農民工開始外出務工，但因業務不足，很多又打道回府，5-6月份一些地方又現返鄉潮。

農民工的就業困境還可以從收入上反應出來。如圖11所示，今年一季度，農民工月收入同比減少7.9%。

（六）24歲以下年輕人失業問題更嚴重，特別是大學就業難問題更突出，今年畢業生達874萬，創歷史新高，5月份畢業生就業率平均只有23.5%。

仍以調查失業率為例，如圖12所示，25-59歲群體的失業率要明顯低於全部樣本， 5月份全部樣本的失業率為5.9%，25-59歲群體為5.4%，低了整整0.5個百分點。反過來，這也意味著24歲以下群體的失業率要明顯高於全部樣本。

24歲以下年輕人失業問題更多是源於大學畢業生，這典型反應在20-24歲人群中。5月份20-24歲大專及以上人員的調查失業率同比上升3.3個百分點，環比上升1.7個百分點。[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5月份約1.2%的就業人員處於在職未就業狀態”，新浪財經2020年6月15日。]

這些年來，雖然高等教育不斷擴招，但大學生就業一直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如表1所示，自2011年以來畢業生的半年後就業率一直都在90%以上。2019年形勢也很好，就以北京為例，畢業生就業率達95.9%。

但今年以來，大學生就業形勢急轉直下，不少高校就業率呈斷崖式下跌，截止5月底，全國平均就業率是23.5%，有些地方甚至不到2成。[ 資料來源：“畢業季臨近，就業率斷崖式下跌，985高校緊急向校友求計”，中國新聞週刊2020年6月10日。]

從往年情況看，畢業季都會有一定的就業困難，比如2019年中美貿易摩擦就使電子行業、出口行業就業變得更困難，但今年疫情影響則是全面的。各行各業的需求都減少了，相應地，用工需求也銳減。再加上學校不能正常開學，春招無法正常進行，多少也會對招聘産生影響。

舉例來説，根據華南理工大學公佈的數據，截止5月25日該校新聞與傳播學院本科生就業率僅為35.17%，簽約率更只有14.48%，而往年均接近100%。再以湖南工業大學電氣學院為例，2020屆畢業生就業率在4成左右，去年該院初次就業率為81.96%。再以山東科技大學交通學院為例，截止6月3日，該院2020屆397名畢業生中，協議就業率僅為23.57%。

根據招聘平臺BOSS直聘發佈的《2020應屆生春招趨勢報告》的數據，在春招季活躍求職的2020年應屆生比去年增加了56%，但企業對應屆生的招聘需求卻同比下降了22%。

今年畢業生就業形勢甚至要差于2008年金融危機，在2009年一季度，應屆高校畢業生的簽約率尚能接近30%。

當然，也有一些地方畢業生就業形勢不錯，比如黑龍江。據稱，截止6月17日，黑龍江高校畢業生就業率已達60%以上，比去年同期高18個百分點，位於全國前列。類似地，陜西省高校畢業生簽約率也達60.61%。武漢地區高校畢業生就業率約為40%-50%。寧夏平均就業率則只有20.5%。

鋻於目前形勢，不少地方政府已介入，如福建省委提出2020年9月1日前高校畢業生就業率達到70%的任務，不達標的學校主要領導將被約談。[ 資料來源：“多地公佈近期畢業生就業率，黑龍江破60%”，彭拜新聞2020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