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偉彬 新京報智慧城市研究院研究員
城市與人
對於人口正發生變化的城市,尤其是收縮的城市,需要政府在人口流動與計劃、規劃之間做出轉變,不能依舊假設城市與經濟的增長是無限的。
自2017年以來,城市間人才流動加劇。根據多個城市發佈的2018年統計公報來看,過去一年裏的人才流動,以南方的副省級城市、省會城市,以及部分中西部城市吸引的人才為多。其中常住人口增長最快的是深圳、廣州,其次是西安、杭州、成都、重慶、鄭州、長沙、寧波與合肥。
但與此同時,部分城市的人口則處於收縮狀態。清華大學建築學院特別研究員龍瀛通過衛星圖像監測了2013年至2016年間,中國超過3300個城鎮的夜間照明強度,結果發現其中有938個城鎮,即28.4%城鎮的燈光強度變暗。這意味著這些城市正處於收縮的狀態,城市人口在不斷地流失。
問題是,人口的流失是否一定是壞事?
人口流失未必是壞事
人口的空間再配置,或者説人口的自然流動,本來就是一種世界普遍的現象。以國家發改委2019年2月21日發佈的《關於培育發展現代化都市圈的指導意見》為例,它的出臺,就是中國人口不斷集聚、流動的注腳,是中國城市化進程的一部分。
以中國當前60%左右的城鎮化率,如果要達到西方發達國家75%-80%的高城鎮化率,則必然意味著這種部分省份人口的流失與城市的收縮現象將繼續存在。
同時,這種人口的轉移也必然與經濟發展、産業升級有關。以美國300年的人口流動路徑為例,美國人口最初向傳統工業主導的五大湖區域集聚;到1970年之後則向能源、現代製造和現代服務業主導的西海岸、南海岸集聚。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在人口流失、城市收縮之時,城市相應的産業政策、城市規劃是否能夠相應調整,以更切合自身情況的經濟發展計劃、發展模式與産業規劃,適應新的形勢,最終實現區域發展的整體平衡。這才是現象之中的關鍵議題。
比如,美國的人口在空間上是高度集中、極端分佈的,大約80%的美國人集中在4%的國土面積上。在美國全部3142個城鎮中,城鎮人口最多的144個城鎮佔美國全國人口的一半;最大的兩個城鎮的人口,與城鎮人口最少的1437個城鎮,即佔全美45.7%的城鎮的人口相當。
但如果認為在這種極端人口的分佈情況下,美國的區域間經濟發展水準差距非常大,那則是錯誤的直覺。
從圖中可以看出,美國各州的GDP全國佔比與人口全國佔比大致相同,各州的GDP與人口比值大致在0.7-1.3之間(哥倫比亞特區除外)。相較之下,中國各地的GDP全國佔比與人口全國佔比則呈現出明顯的分化(如圖2所示)。各省份的GDP與人口比值範圍比美國大,大致在0.6-2.2之間。其中北京、上海、江蘇三省份比值最高,分別為2.11、2.08和1.75。
因此,部分城市人口不斷流失、城市不斷收縮,未必是壞事,關鍵在於區域間發展能否實現大體平衡。
人口收縮城市要更新管理觀念
當前中國仍然處於城市化的進程之中,城市中人口的流動以及遷出,恰恰是人口在空間上實現更優化配置、勞動生産率不斷提升的結果。所以,對於各城市或各省份而言,最為重要的是在掌握本地區的人口流動情況下,調整相應的規劃及政策,改進城市的産業生産佈局,調整相關管理職能。
比如,對於收縮的城市,如何將空置的樓房、消失的村莊變成城市綠地或復耕為農業用地,為所在地的城市人口或農村人口,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或集約化的農業生産用地,將是政府新的、重要的職能。
此外,對於一地經濟發展的衡量標準,也要與時俱進,比如從單純地看GDP總量,轉向每人平均GDP或GNP。這樣在與其他城市對比發展程度與水準時,才不會有不必要的焦慮。以經濟的發展品質、人民的生活水準、商業的營業環境等作為評價標準,更能真實反映一地的情況。
從上面的GDP與人口比值可以看出,人口極端化分佈的美國,並沒有因為人口的不均衡分佈就産生過大的區域經濟發展水準。相反,各州間的經濟水準與其人口規模相匹配。
對於中國而言,未來人口的流動必然繼續進行:一是以都市圈的崛起帶來的城市間人口流動與轉移,人口不斷向都市圈聚集。二是城市與農村間的人口轉移,進一步加快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前者將主要發生於東部發達經濟省份,而後者則可能主要集中于中西部崛起的城市中。
但不管如何,對於人口正發生變化的城市,尤其是收縮的城市,需要政府在人口流動與計劃、規劃之間做出轉變,不能依舊假設城市與經濟的增長是無限的。城市的基礎設施建設、商業配套措施、住宅開發、産業佈局、經濟增長點等,都需要適時加以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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