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時代 智庫如何提升影響力

【圓桌對話】

編者按

7月12日，在由光明日報智庫研究與發佈中心、南京大學中國智庫研究與評價中心聯合舉辦的“中國智庫網路影響力評價報告發佈暨研討會”上，四位智庫建設、研究及傳播領域的專家，就“網路時代，智庫如何提升影響力”這一主題展開對話，深入探討，並回答了廣大網友線上提出的問題。六位來自不同智庫的代表也在現場分享了相關觀點。本版精選與會專家發言，與讀者共用。

主持人：

光明日報智庫研究與發佈中心副主任、智庫版主編 王斯敏

嘉 賓：

國家行政學院決策諮詢部副主任、研究員 丁元竹

北京師範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院長、新媒體傳播研究中心主任 張洪忠

清華大學技術創新研究中心研究員、《清華管理評論》研究部主任 柯銀斌

南京大學中國智庫研究與評價中心副主任、首席專家 李 剛

主持人：在“網際網路+”時代，隨著網際網路成為資訊傳播的主要媒介，智庫影響力的構建和提升跟以往相比有什麼不同？主要取決於哪些影響因素？

柯銀斌：要研究網際網路對智庫産生了哪些影響，我認為應當從兩個維度入手。一是智庫影響力的構成環節。借用企業價值鏈理論，我們可將智庫價值鏈分為3個環節——研究、傳播、交流。二是網際網路的屬性與功能。網際網路具有3項屬性和功能：資訊傳播功能、社交媒體功能、合作平臺功能。在智庫的發展運營過程中，在智庫價值鏈的3個環節上都應該考慮如何運用網際網路技術、發揮網際網路功能，這就是“網際網路+”時代智庫影響力構建和提升與以往的不同之處。這樣，兩個維度相乘，影響智庫影響力的因素至少有9種。

丁元竹：“網際網路+”時代智庫影響力的構建可從三個方面來理解，一是傳播手段的改變，特別是隨著機械智慧化的發展，傳播手段還會有進一步改進。二是巨大的受眾群體，目前使用移動網際網路的人數已經超過6億。三是傳媒平臺化將社會互動和決策諮詢有機統一到了一起。去年我們做了一個研究，利用傳媒平臺來看公眾對某一個公共政策的反應，並通過大數據進行分析，從而驗證我們之前的研究成果。這個研究實例表明瞭傳媒平臺化使得網際網路時代智庫影響力和被影響者之間産生了互動，這一互動過程本身又構成了影響力的一部分。

智庫影響力的大小，往往決定著智庫研究成果對公眾的影響力大小。“網際網路+”時代使得智庫影響力可數量化、可測量化，這就是當前智庫影響力的構建、提升與以往的最大不同。而當前智庫影響力的構建、提升主要取決於哪些因素呢？應當有如下三點：智庫的傳播技術手段，即能否在現有的微網志、微信、客戶端之外，開拓新的手段；智庫成果的受眾情況，比如不同年齡段、知識水準、社會層次和不同的資訊接收渠道等；智庫類型和特點，由於政府、媒體、社會大眾的關注點不可能完全一致，因此衡量智庫的綜合影響力，需要對智庫的類型和特點進行分析。

張洪忠：在網際網路已經成為社會“基礎設備”的情況下，智庫應該更好地利用這一平臺來發揮作用，不僅可以作為政府的諮詢機構，還可以為社會、企業發揮諮詢功能。傳統媒體時代，智庫的發聲是通過編輯來把關的，能否有發聲的機會，能夠産生多大影響力，都是有限制的。而網際網路發展起來以後，智庫的表達機會多了、空間大了，也就有了更多提供社會服務的可能。但是，在表達空間無限擴張的同時，表達的專業性更易受到質疑。智庫在網際網路時代面臨的是一種智慧的博弈，在這種博弈中，比的是專業性，比的是對社會問題回答的有效性。即便在短期內某些智庫利用博眼球的手段吸引了大量關注，但一旦大眾發現這些智庫無法有效解讀社會問題時，這些智庫的地位就會急劇下降。

從智庫本身來説，網際網路時代智庫應當在網際網路傳播的運用、媒體交互性的利用上下功夫，此外，要改變智庫的表達方式，將晦澀、高深的問題，用準確而通俗的語言表達出來。

李剛：隨著網際網路的發展，當下社會中虛擬世界和真實世界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虛擬性和真實性已成為當下世界的二重性，人們同時生活在虛擬世界和真實世界。這就要求智庫高度重視自身在網路傳播中的影響力建構。但是，根據我們的調查，中國絕大多數智庫連最基本的網站都沒有做好。我們最近研究發現，中國某著名智庫的網站，95%的訪問IP地址來源於境內，只有5%的訪問來自於境外，而同期，布魯金斯學會網站的訪問IP地址只有50%來自美國本土。這也從側面體現出我國智庫與美國老牌智庫在國際影響力上的顯著差距。因此，當智庫深刻理解了網路影響力重要性的時候，就會更好地經營包括網站、微網志、微信等在內的智庫傳播端。

主持人：在準確把握網際網路發展大勢的基礎上，智庫界應當怎樣更好利用網路，利用時代契機去更好地提升自身影響力？

柯銀斌：按照我回答上一個問題時提出的模型，未來中國新型智庫建設在用好網際網路工具時應從三方面進行努力：一是智庫+網際網路，即把網際網路當作智庫運營中的一個工具，充分利用網際網路的資訊傳播功能。在智庫的研究環節上，將網際網路作為一個巨量資訊提供者；在智庫的傳播環節上，將網際網路作為智庫成果的傳播工具。當然，在這一過程中，不能忽視人際傳播的作用。二是網際網路+智庫，即在網際網路思維下發展智庫。比如從智庫的研究環節來講，智庫研究員可以利用網際網路社交媒體進行項目管理，進行思想交流、資訊反饋和調查研究等。在智庫的交流環節，也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保證工作品質。三是智庫乘以網際網路，即智庫要把網際網路的平臺功能用好。在智庫的研究環節，可以借鑒企業界開放式創新研究的模式，將自己的問題發佈給全社會，由社會上的有識之士來進行研究、提供答案，這就是一個平臺方式、開放創新方法的運用。

在大數據的運用方面，南京大學中國智庫研究與評價中心和光明日報智庫研究與發佈中心正在合作的中國智庫索引就有望提供一個很好的第三方數據庫，利用這個數據庫可以把中國和外國所有的智庫數據做成一個平臺式的結構，這是很好的探索。

丁元竹：這個問題可以從三個方面來看。一是智庫要積極認識和學習網際網路技術，緊跟網際網路的快速發展節奏，提升運用工具的能力。目前，我們在不斷加強大數據在研究中的應用，努力打造智庫互聯平臺、提升傳播水準。以我去年做的一個政策研究項目為例，我們利用座談會、個案、訪談、問卷等傳統方法收集到了2000個樣本。我們又突破了傳統方法樣本研究成本過高、抽樣難度大的制約，在客戶端做了300萬的樣本基礎大數據分析，然後再對涉及該政策的數百個人進行訪談，印證了大數據分析的結果。二是各類智庫要清晰認識自身定位，明確自身研究任務。中辦、國辦印發的《關於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將智庫分成了7類。各個智庫要按照自己研究方向、項目類型、服務對象進行自我定位，有重點有策略地提升影響力，並在傳播過程中注意維護包括政府、企業在內的服務對象的核心利益，避免為了提升影響力而曝光服務對象的核心機密。三是凸顯自身特點和優勢。在智庫建設過程中，重復研究、盲目追求規模等“産能過剩”現象也不鮮見。如何在智庫林立的環境中體現自身特點和優勢，從而做精做強？這是智庫需要思考的問題。智庫評價體系也需要包括這一內容，許多智庫以影響社會、影響政策、傳播新知為目的，作為智庫的項目委託方，就需要對智庫的影響力大小、影響力的正面性和負面性進行評價。這一評價過程可以借助大數據，通過對智庫的傳播結果做好定量分析，從而評價不同智庫的特點和優勢。

張洪忠：首先，要充分利用網際網路平臺，尤其是社交媒體來建立智庫與社會的溝通渠道，傳播智庫研究成果。在此過程中，要勇於直面熱點問題，同時要採用通俗專業理性的表達方式。其次，要加強智庫在網際網路中的“用戶粘性”。通過提升智庫的研究能力，建立有效的專業資料庫，使得網際網路用戶可以從智庫中獲得新的思想啟發、新的專業觀點和大量有效的數據資料。當智庫具備獨有、完整而有效的數據庫時，相關項目的研究者、關注者都會依賴於這一智庫的數據庫與研究成果。最後，智庫研究要善於進行網際網路智慧眾籌。充分利用網際網路世界裏的智力資源，將研究相關問題的專家學者、社會大眾的智慧都集納到智庫平臺上來，為智庫研究服務，同時也能擴大智庫的社會影響力。

李剛：我想從具體措施方面談一談。智庫，特別是高端智庫，一定要注重雙語網站的開發。從事“一帶一路”構想相關研究的智庫，應當建立使用“一帶一路”沿線各國語言的網站，擴大在這些國家的影響力。同時，智庫應當帶頭做好國際新媒體戰略佈局。此外，智庫的網站應當做好用戶界面設計，特別是在細節方面，很多問題在技術處理上沒有難度，關鍵是要提升服務網頁瀏覽者的意識。在智庫網路平臺方面，中國台灣有一種智庫叫作網路智庫。網路智庫設計了一套系統，用不同的介面分別向公眾、公務員和專家開放。在做政策議程設計的時候，不同的人可以通過不同的介面反饋自己的意見。這個系統還承擔著政策路演的重要功能，即在政策即將推出之前，將其放到這一系統中預先演練，徵求全社會的意見。

主持人：除了智庫自身的努力，社會各界，如政府、媒體等可以為提升智庫影響力做什麼？各位對中國智庫未來的網路影響力有何預期？

柯銀斌：媒體要主動向智庫了解智庫成果的特點和內容，把握好傳播規律和特點，最好在活動之前與智庫進行交流。此外，由於一些媒體會給智庫研究報告加上吸引眼球的標題，很多人沒有看完報告就進行抨擊，這樣以訛傳訛，造成了很多誤會。因此我希望社會各界人士在閱讀智庫成果的時候，不僅要閱讀標題，更重要的是要閱讀報告全文，在了解報告全部情況下再做評論。

丁元竹：政府在支援媒體和網際網路發展方面應該提供更好服務。比如，完善的基礎設施會更好地擴大網際網路影響力，為社會大眾充分利用網際網路工具提供良好環境。因此，我建議將網路設施與服務作為政府的一項基本公共服務實現全覆蓋。媒體要向智慧化、個性化、移動化、平臺化方向發展。以本次會議為例，除了收到會議主辦方之一的光明日報智庫研究與發佈中心的邀請外，我還從手機APP上、朋友定向轉發的資訊上了解到這一活動。這樣個性化的傳播方式和手段是未來發展的趨勢。此外，面對複雜的社會環境、海量的資訊衝擊，媒體還要培養公眾對於各類資訊的鑒別力，引導公眾用平常心看待新時期的資訊衝擊。

中國智庫的未來發展總體向好，發展水準將取決於各個智庫在新技術上的接受和運用程度、取決於各個智庫的特點。需要注意的是，要認識到智庫工作和學術研究在公開發表方面的不同之處。要認識到各個智庫的不同特點、不同要求和不同使命。中國智庫的影響力將會越來越大，這一方面是因為中國的國際地位越來越高，智庫外交將會發揮很大作用；另一方面，面對日益複雜的國際國內形勢、多樣化的資訊來源，也需要更科學更準確的智庫研究來為政府決策提供資政建言、引領社會健康發展。

張洪忠：政府、媒體和民眾應該用理性專業的眼光來看待智庫，要認識到智庫是一種專業的研究機構，而不是決策機構，也不是為政府或者企業“背書”的機構，不要在發生社會熱點事件時，輕易將智庫的言論作為批駁的靶子。期待未來智庫能夠在社會中扮演更多角色，承擔更多功能。對外，智庫可以承擔公共外交功能，在國際話語中發出多層次、柔性的“中國聲音”，起到很好的協調作用。對內，智庫應該及時澄清對社會問題的錯誤認知，以專業、理性的聲音發揮啟民功用，維護社會穩定。

李剛：文化軟實力的形成，需要一個寬鬆的社會環境。同理，智庫專家在引領輿論的同時，也需要一個具有包容度的社會氛圍。當前，網路上特別是新媒體上有很多“標題黨”現象，將專家的話語斷章取義、剪輯拼湊，然後以專家的名義發佈，進行炒作。這就使得許多專家在公開場合噤若寒蟬，更遑論引領輿論了。

我認為，智庫的網路影響力與智庫的學術影響力、決策影響力、國際影響力、公眾影響力不是同一個層級的關係。在“網際網路+”時代，一個智庫的網路影響力很大程度上左右著它的後四種影響力，而後四種影響力也反過來作用於網路影響力。因此，一個智庫若想良性發展，産生越來越大的影響力，就必須從這幾個方面多下功夫、做精做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