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六,是周邊緊鄰國家的動蕩隱患。中國的戰略安全與繁榮立足亞洲,對外交往與合作依託周邊。但周邊安全形勢的複雜性、脆弱性、多樣性也恰恰是中國大國外交的固有軟肋。在中國的20多個鄰國裏,朝鮮、緬甸、阿富汗、巴基斯坦局勢最具不確定性,他們內部和對外關係中的歷史遺留矛盾沒有解決,在向現代國家轉型過程中又不斷産生新問題,攸關中國的利益。中方該以怎樣的方式增強對有關國家局勢的影響力,檢驗著新時期中國外交踐行首重周邊佈局和“正確義利觀”的能力。
朝鮮的問題尤富不可預見性。金正恩三年守孝期滿,其近期舉動和新年講話顯示出尋求改善外部環境、走活外交棋局的緊迫意識。但朝放不下對華怨氣,對內改革調整、對外重返六方會談的跡象也仍不足,將解套希望寄託在俄、韓身上是沒有找準主要努力方向。金正恩治下的朝鮮似乎正逼近一個臨界點,但這個臨界點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又沒人能夠説清楚。朝鮮的問題就是中國的問題,半島的和平穩定就是中國的責任所在。中國對朝不應不管不顧---棄朝其實是偽命題,也不應無限期無畏等待,而是要採取更多主動措施推動中朝關係向正常國家關係轉化。
挑戰七,是南海局勢可能産生的反覆。在中方努力下,波瀾起伏的南海局勢在2014年底復趨穩定,但衝突因子並未衰減。南海問題已完成由地區內部爭端向大國戰略問題的轉化,美國的南海政策繼續從模糊轉向清晰,菲律賓、越南心有不甘仍在策劃有所動。2015年的南海鬥爭不會有明顯放鬆,中國需要認真落實“雙軌思路”,堅持維權執法、和平談判、軍事布陣、海洋合作同舉並重,加速中國南海政策從維穩性戰略向綜合性戰略的升級,推進中國南海政策與建設海洋強國戰略的並軌。
挑戰八,是日本戰後轉型的推進。在世界共同紀念反法西斯戰爭70週年的特殊年份裏,已基本獲得長期執政地位的安倍晉三正在加緊籌劃其戰後談話。儘管安倍申明將繼承包括村山富士在內的戰後歷任首相的談話精神,但他定將大肆渲染日本在戰後的“和平貢獻”,把談話重點放在日本未來轉型上,順帶啟動新一輪“入常”攻勢。日本社會的整體右轉、戰後束縛的逐步擺脫、日美安保同盟的不斷加強是日本在中國完成崛起之前一定要做的“準備工作”,有關趨勢將更加明顯。中日關係的冷淡狀況將會繼續,因釣魚島問題再度發生激烈對抗的可能性亦不能排除,但對中日關係進行管理的空間也在擴大。紀念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週年必將觸發對中日關係向何處去的更深層次討論,以連接歷史、現在和未來的誠懇態度對待這一問題,正視並相互適應新常態是中日兩國均需展現的品質。
挑戰九,是中美關係的波動風險。2014年的中美關係先抑後揚,在兩國元首“嬴臺夜會”之後步入落實新型大國關係共識的新階段。但兩國結構性矛盾根深蒂固,美國因中國加速崛起而産生的對華焦慮情緒還在增長,視中國為主要現實戰略競爭對手和美國領導下的現行國際體系直接挑戰者的觀點在美國內部大行其道,“中國軍事威脅論”更有市場,中美關係中的網路安全、南海東海、經貿摩擦、人權、台灣、達賴等問題隨時可能再度突出,特別是雙方在網路空間的交手實為一場暗場,對中美總體關係的長期影響不可低估。構建新型大國關係是戰略工程,任重道遠,需要來自雙方的高度政治智慧。
挑戰十,伊朗核談判的走向。伊朗核問題六方會談延長期將在2015年中結束,屆時能否達成一個好的協議將對中東局勢産生深遠影響。一旦協議達成,美伊關係將正式開啟新模式,美國的大中東戰略也會發生新調整,伊朗的外部環境有望趨向寬鬆。從奧巴馬政府後期執政地位和對外議程看,美國是需要伊朗核談判出成果的。近年來,中國對中東石油的依賴度不斷提高,在中東地區的利益快速增長,該地區形勢趨穩、格局多元對中國是有利的,對擴大中美合作也有利。中國能否抓住機會擴大自己在中東的影響力,相當程度上要看能在下階段伊核談判中發揮多大作用。憑藉在過去數年參與談判過程中積累起的豐富經驗和對中東局勢走向的正確預見,中國可以有所作為。
以上這些挑戰是依嚴重度、影響力、波及面、可能性等因素由高到低、由重至輕、由近及遠綜合排序的。不難發現,這些挑戰相對獨立,但也有內在關聯,且經濟問題比較突出。這一方面佐證了當今世界在全球市場一體化背景下不斷加重的多中心化和安全碎片化趨勢,一方面揭示了很多地區和國家失序、失和的根源其實在於經濟降速、停擺,反映了多數國家希望聚焦發展議程而不是掉入安全陷阱的心態。挑戰和機遇從來都是相伴相生的,挑戰的另一面就是機遇。中國要應對好這些挑戰,辨別大勢、認清主流、精心佈局、穩步實施是最重要的。
在這些挑戰中,中美關係的波動風險排名靠後,並不是説妥善處理中美關係就不再重要,而是因為有較大把握認定這一關係在2015年將總體向前、基本可控。2015年對中美關係的一大特殊性在於,奧巴馬政府進入執政後期,需要中美關係穩定可期,也需要將理性對華政策預留為“外交遺産”,因此雖將繼續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但會客意減低對中國的針對性和刺激性,同時以二戰戰勝國盟主身份推動日本在反省歷史問題方面擺出必要姿態。中國真正需要關注和準備的,是2015年以後的中美關係,屆時美國大選佈局全面登場,中國話題炙手可熱,下任美國最高領導人將在強硬和理性當中作出選擇。(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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