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光宗 北京大學人口所教授
近年來,“孤獨死”的報端頻見國內報端,因其與空巢現象難以分割,所以我稱之為“空巢孤獨死”,而且空巢率越高、恐怕孤獨死亦越多,提出這個概念可以警示這個快速老化的社會,空巢老人“老難善終”已經成為前所未有的挑戰。“孤獨死”大概有四種情況,即疾病死、意外死、自殺死和他殺死。最近的一個案例是2014年10月25日晚上,就在浙江嘉興煙雨社區菱香坊小區,一對空巢老夫婦被發現雙雙在家離世。發現他們去世的,是二老在上海工作的兒子連續三個星期打不通家裏的電話,覺得不對勁,匆忙趕回家中,卻發現悲劇已無法挽回。
“孤獨死”一詞最早源自日本,用來指稱那些越來越多孤獨死去的老人或者不到老年的病人。越來越多實例顯示,“孤獨死”已經成為困擾日本社會的終老之痛,由此暴露出高齡空巢孤獨、老年照料缺失和現代社會人情淡漠等諸多問題。
在中國,隨著老年空巢率的提高,當下和可預見的將來,“空巢孤獨死”正在進一步演化為大面積的人道主義危機。養老送終的傳統被失獨、空巢獨居擊得粉碎。我國老年空巢比例超過50%,農村留守老人超過4000萬。大批青壯年去了城裏,孤守鄉土的老人分散居住,面臨孤獨死風險的不在少數。
我國失獨老人已經超過百萬,每年增加失獨家庭7.6萬個,到2050年,臨終時身邊無子女的老人可能達到7900萬。3000萬以上的年輕光棍也會逐漸衰老,多數將在無妻無子無親的空巢孤獨中終老。毫無疑問,“空巢孤獨死”不僅是個人的問題,也是社會和政治的問題。面對“空巢孤獨死”不斷發生的嚴峻問題,老齡化的中國也必須開始認真思考同樣的課題,即如何防止空巢老人陷入孤立無援的絕境、如何盡可能地建立個體與社會的連結點以確保老年安全特別是“終老之善”。
其一,有備而老,讓空巢老人提前立下遺囑,安排好身後事,同時建立空巢老人社會保護網。例如,作為社會福利項目,可考慮在空巢獨居的老年家庭建立緊急援助系統。這種系統在居民家設置終端,一旦發生突發事件或者疾病,只要按動按鈕即可通知醫護人員前來救援。
其二,把具有孤立傾向的老人集中起來,對他們進行特定的心理疏導,加強老年人的社會參與、互動和融合,預防“空巢無趣”和“精神孤獨”。成立老年自助民間組織,開展志願者暖巢活動,讓空巢老人互相溫暖並能體會到社會的關愛,及時發現空巢風險的盲點。
其三,發揮鄰里守望互助的傳統,強化社區組織的“日問孤老三次(早中晚)”的制度化關愛。日本的經驗是,對有“孤獨死”危險的人群進行不間斷的聯絡,以確認他們的生命是否安全。這種聯絡包括社工人員的探視、三餐供給、電話訪問、生活援助員的拜訪等,把孤獨者置於可以了解和聯絡的視界之內,確認其是否安全、是否需要幫助。甚至郵遞員、收垃圾人員也擔負起觀察職能,他們通過觀察孤獨居住者的生活細節(如繳納水電費、倒垃圾、家裏的燈光)來確認其是否生活正常。
其四,對失能、高齡、喪偶的空巢獨居老人,最好安排送老年護理院終老。相關部門在“人命關天”的問題上要加強溝通與協作,開闢福利化、便利化的綠色養老通道。像瑞典,雖然主推居家養老,但通過發展社會化服務體系降低了老年人“在地老化”的風險。由於有全天候、全方位、全滿足、高度發達的社會化服務體系的支援,所以90%以上的瑞典老人在熟悉的家的環境中能夠悠然度日,安養、樂活和善終貫穿幸福老齡化的全過程,而少聞“空巢孤獨死”的報道。同時,在養老連結上,如果需要,最後一程有老年護理院的貼心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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