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方的角度看,G20面對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我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因為前段時間在評牛津大學一個教授寫的一篇論文,他的論文不是講G20的,他的論文是講西方和非西方的關係的,用的題目是西方一直在socialization非西方,他説在今天這個時刻,尤其是中國崛起以後,尤其是金磚國家也在推動自己的替代性選擇的時候,他認為西方自身太傲慢了,有點不應該繼續推動socialization這個過程,而應該想辦法accommodation非西方,就是説把長期以來執行的socialization這樣一種西方的策略,轉換成accommodation,就是適應。
所以我們看到康奈爾大學的林登康斯代(音)最近在中國的演講,我海華東政法大學把它翻譯出來了,也都是講這個問題。路克文最近在上海的演講也是在談這個問題,這個就是accommodation和socialization,這兩個字其實就是説socialization不太容易理解,我們這裡有學社會學的人可能就知道這個字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認為我們在研究G20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到這樣一個問題,就是G20西方國家的話,可能是會繼續吸納這些新興國家,尤其是中國和俄羅斯進入他們這個體系裏面去,西方的自由秩序裏去,但這種過程可能會遇到巨大的困難,或者阻力,有可能的話會停頓下來,這是個很大的問題。現在關於中國與西方,俄羅斯與西方的關係是熱點討論話題。
從非西方,尤其從中國的角度來講,G20到底是什麼?向何處去?是什麼?為什麼?新的世界秩序,從中國或非西方的角度來講,可能這樣一個G20承認了我們這樣一個大國地位,當然中國人會説,我1945年就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中國1960年代就是核武器大國了,我的大國地位怎麼到現在才被承認啊?那主要是經濟意義上的,主要是實力,科學技術、教育、軟實力方面的,發展模式和制度方面的。是不是不再一起加入西方自由秩序接受和遵守西方制定的全球規則,這正是我們現在整個社會包括媒體現在討論的熱點問題,就是説我們是不是已經到了這麼一個階段,不再簡單加入西方自由秩序,不再接受和遵守西方制定的全球規則,不管我們承認不承認是不是免費搭車,今後我就不願意接受了,不願意遵守你的規則,要遵守可以,但必須讓我成為規則制定者。
一些全球的機構,像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進行民主化改革。大家看到G20的話,在新興國家看來更多是一個協調機構,是個國際協調和國際合作的機構,是相互治理的機構,我總結了這麼幾條。
現在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世界的重新分化,我這半年在全世界各地走的話,參加各種會議和研討,聽到了西方人的聲音,他們看到這種世界重新的分化。中美關係大家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這個現在沒有解,沒有答案,沒有解決方案,現在儘管我們在推動新型大國關係,但這樣一個成敗,基本上沒有人知道能不能成功,因為奧巴馬就剩下兩年了,下一任美國政府美國行政部門是不是繼續新型大國關係,這個不知道。
像我們看到金磚這些事情,可能是被媒體誇大了,但是這些事情政治和象徵性的意義實在太大了,金磚合作,金磚銀行和外匯儲備庫,這些東西被西方渲染很厲害,認為這是世界分化的一個指標。最後大家看到俄羅斯和中國的關係越走越近,最近我看到俄羅斯聯邦遠東大學,在海參崴有一位中青年的非常有名的學者一直在探討這個問題,他的觀點《環球時報》上也有很多刊發,他就説對中國來説,在這個世界必須要有一個大國和中國,必須至少要有一個大國和中國在這個世界體系裏活動,但是他説中國長期以來沒有一個大國的夥伴,他説中國最終終於找到了俄羅斯,但由於這兩個國家很不同,他認為主要是因為美國,中俄走到了一起。這個觀點我也特別同意。
有一個固定的術語叫做外交勢頭,momentum,這是非常重要的外交學的術語。我認為G20,從外交上講,勢頭已經喪失了。大家看看這個過程,墨西哥開這個會已經開始了,南韓開會momentum在上升,到法國總統開會的時候momentum還在,到了墨西哥的時候已經下來了,但在俄羅斯去年辦了G20並沒有挽救俄羅斯和西方的關係。澳大利亞現在正在辦,但大家知道澳大利亞和南韓、墨西哥都一樣,都是所謂中等強國,明年是土耳其,他們能不能讓G20的外交勢頭恢復到2008-2011年那樣一個勢頭,這個肯定是不足以力挽狂瀾的。
加拿大辦那個會的時候,就開始強調G7和G8、G20是並列的,分開開會。其實日本也是這個態度,尤其中日關係在最近一兩年不太好的時候,日本是很反對G20取代G7或G8。
中國對外政策現在正在轉型,在轉型中間可以把諸如G20這樣的多邊機構,還不是很成熟的機構進行重點的培育和發展,這個可能要到頂層設計裏去,要到外交政策的頂層設計裏去。這個可能需要中南海去做決斷,因為道理很簡單,G20代表了一種比較可行的,比較務實的世界秩序,新的世界秩序,它是新的和舊的,它是一種共存,它是一種並存,它其實才是我們今年2014年紀念“和平共處五項原則”60週年,提到的Peaceful Coexistence ,不管Peaceful吧,這裡面的關鍵單詞是共存共處,新的和舊的,大家看到G20里有歐洲,加上歐盟就有6個成員國了,還有美國和加拿大,七國集團都在那裏邊代表舊的,新的當然是中國了,當然還有巴西,當然還有印度,當然還有南非和印度尼西亞這樣一些國家。新和舊在這裡面到底怎麼協調,到底怎麼相互適應,到底怎麼相互治理。
G20是如此的重要,我們對它的重要性可能認識不夠,尤其是從世界秩序的角度去認識這樣一個G20,我覺得中國是要很好的重新做家庭作業。現在有人講的話,要另起爐灶,講一些很激進的觀點,我覺得這些觀點都可以理解,在某種角度上也能成立,但是這個觀點很危險,而且也不現實。
所以,G20下一步如果中國能夠主辦的話,就讓它有一些轉型。轉型要超越金融和經濟,要讓G20成為一個全球治理的全球治理。大家知道全球治理是一個體系很多的東西,環境、軍備控制、氣侯變化,它是一個體系,非國家行為體也很多都介入全球治理裏,G20可以作為全球治理的全球治理,而且G20其實是一個非常好的大國協調。所以,中國重啟G20這個項目的意義特別重大。從政治和國際關係的角度來講,中國應該把這樣一個事情和國際社會解釋清楚,我們希望G20能夠成為中國外交政策裏面要推動的這麼一個東西。金磚國家很重要,這當然是另外一個問題,但G20是我們要推動的世界秩序的一個基本的東西。(源自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G20熱的冷思考 ”講座)
龐中英,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國際政治教授,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美國布魯金斯學會訪問學者(客座研究員)。曾任職于清華大學、南開大學、南京大學-約翰霍普金斯大學中美文化中心國際問題研究所等。最近10年在國內外權威報刊發表的言論文章上百篇,並擔任著名國際學術期刊國際編委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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