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中國網際網路絡資訊中心的統計,截止到2016年12月,中國網民數量已達到7.3億,相當於整個歐洲的人口總量(預計今年年底會突破7.7億)。這就預示:在世界上,中國不僅是第一人口大國,而且還是第一網民大國。因此,國家治理能力與治理體系的現代化,就既體現為對現實社會治理的現代化,也體現為對虛擬社會治理的現代化。為形成“網上與網下兩個同心圓”,響應習近平總書記4.19講話精神,我們有必要對中國網民的人口特徵、上網行為、線上與線下組織狀況等進行系統梳理,以促進網路治理的有效性。
一、網民參與和網路社會
根據我們的調查(在全國隨機抽取了11000個樣本),在18-65歲之間人口中,能夠熟練使用網際網路的人數佔比超過了50%。其中,在18-34歲之間的青年中,會使用網際網路人數佔比為86.01%;在35-44歲的成年人中,會使用網際網路的人數佔比為53.08%;在45-59歲的成年人中,會使用網際網路的人數佔比為22.65%;在60-69歲的老年人中,會使用網際網路的人數佔比為8.16%。與此同時,調查還發現:在經常使用網際網路的網民中,幾乎每天使用網際網路的人數百分比分佈趨勢是:在18-34歲青年人為64.94%;35-44歲之間的成年人為49.66%;45-59歲之間的成年人為37.66%;60-69歲之間的老年人為26.15%——年齡越輕,每天上網的比率就越高。
因此,青年不僅是“會使用”網際網路的主力,而且還是“每天”都使用網際網路的主力。所以,中國的網路社會,主要是以青年為特徵的網路社會。我們進行的網路治理,就應該是精準瞄準于為青年服務的、以虛擬社會為特徵而發出的網路治理。中國經濟在進入新常態階段之後,中國社會也進入了以網路社會為表徵的新常態。只有認識這個以青年為核心的網路社會的新常態,才能在適應的基礎上引領新常態。
通常,人們在現實社會的身份是明確的,能夠為管理部門所識別。但人們在虛擬社會或網路社會的身份則是模糊的、是符號化的、而且還可能是易變的和多元的,即網民有將現實社會身份“如實”註冊為網路社會身份的一面,也有隱蔽了現實社會身份而以虛擬化身份進入網路社會的一面。在現實社會,一個人往往在同一時間只能出現在同一社會空間;但在網路社會,人們則同時可以多元化地出入于不同的網路空間,並根據自己的需要而角色化地活動於不同的網路社區或網民人群。在現實社會,文化、宗教、習俗、制度規約、組織章程與法律等,往往會通過社會化作用將人們約束為“自我”以表現其社會特徵;但在網路社會,人們可能有時以“自我”的角色活動,但在大多數場合則是以“本我”的角色活動。網路社會的無限性和多元時空性,使網民易於找到某種特徵的“本我”群,或某種程度地模糊了“自我”與“本我”的虛擬群。
以青年為主要參與群體的網路社會,還會將人們從現實社會的交往中析出而持續或間歇性地參與到超越時空的網路社會之中,這也會使現實社會與網路社會重疊為共時性,從而將現實社會與虛擬社會勾連在一起。網民不僅通過網路完成消費與閒暇享樂,而且也通過網路完成工作和資訊交流——基於此結構化的日常生活,基於物質生産與物質生活建構起自己的“網路意識”,並逐步形成網民的“網路意識形態”。其中最具影響而又易於快速傳播的內容,便是以文本或聲像表達的、以評論方式跟帖的、通過資訊加工與再造而衍生的“意見集合”。在現實社會,除媒體與特殊行業人員外,人們之間基本通過人際互動傳播資訊並形成時代感的話語體系。但在網路社會,人們的資訊既會以人際單元傳播,但更多的卻表現為多元群體傳播——如果有必要,每個網民都可以將自己轉變為大眾傳媒以偏好性地形成網路話語權或網路話語體系。
二、網路社會基礎與網路意識形態的形成
人的社會性決定了網民的社會性。網路參與和網路活動的結果,必然形成聯繫相對緊密的網路群體,搭建起網路社區的框架。所以,不管網民使用哪種類型的交往平臺,“交友活動”必然會構成網路生活的基本內容。調查發現,在網民中,“幾乎每天都會”“交友聊天”的人群分佈趨勢為:18-34歲的網民為67.13%,35-44歲的網民為47.54%,45-59歲的網民為33.02%,60-69歲的網民為18.91%。由此可以看出:年齡越輕,每天使用網路交友聊天的概率就越大;反之,年齡越大,每天使用網路交友聊天的概率就越小。網民通過交友聊天的方式組織起了網路社會的基礎結構,由此向外擴展,將單個網民延伸為多個網民的社會集合,並在網路社會中構築自己的位置。
毋庸置疑,“交友聊天”的目的,一方面在於情感的寄託與分享,另外一方面還在於話語體系的建構與型塑。如果我們將活動於微信群或網路社區的網民視為“熟人社會”的網民的話,那麼,在對新聞閱讀後或在公共聊天室的直接跟帖評論,則是網民在“半熟人社會”或“陌生人社會”的言説。根據我們的調查,每天都會在不同網站發表評論(包括書寫文本與聲像言説)的網民年齡分佈狀況為:18-34歲的網民佔18.58%,35-44歲的網民佔8.67%,45-59歲的網民佔5.82%,60-69歲的網民佔5.00%。從這裡也可以看出,青年網民發表網路評論的比率最高。在青年中,能夠邏輯表達自己思想的那些網民,主要是受教育程度較高的那些人。比如説,在34歲以下每天都會發表評論的青年網民中,“初中及以下”文化程度佔比為11.99%,“高中與中專”文化程度佔比17.24%,“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佔比為24.94%——這應該是非常高的比率。
因此,在現實社會有話語能力的人,在虛擬化的網路社會同樣具有話語能力。要讓文化程度較低的人在網路上短時間內清晰地以文字表達出自己的見解是比較難的。但在受過大專以上教育的網民中,每天都發表評論或在新聞事件的報道後積極跟帖,或進行比較激烈的文本爭論,則相對比較容易。以陌生人面孔進行的網路評論之所以會形成相對較為集中的討論熱點,除現實社會的影響外,那些持續性寫作部落格文章的、已經建立了話語權並影響了一定粉絲思維的意見領袖起著極其重要的推動作用。
正因為如此,網民的世界並不像有些研究所説的那樣是完全平等的。在網民中,意見領袖與粉絲之間、話語強勢群體與無話語能力群體之間、資訊依賴群體與資訊發佈群體之間會形成非常明顯的分層效應。在網路社會中居於上層的階層,同樣希望將自己的意識形態擴展為整個網路的意識形態。面對同一個社會熱點問題,為什麼會表現出多元的論爭?就是因為各個不同的網民群體在爭奪話語權。一旦形成為網路話語霸權,就會從信源和解釋力上佔據意識形態的壟斷地位。因為網路社會與現實社會既存在同構性,也存在區隔性,所以,網路社會的意識形態與現實社會的意識形態並不必然劃一,有時甚而表現出非常激烈的、具有衝突意義的張力。在這種情況下,要使網路更好造福于大眾,就必須研究其中的依賴關係,研究青年網民的語言習慣與資訊生産與傳播過程,研究意見領袖的影響機制、研究網路社會與現實社會的互動規律。
三、網民線上行為與線下行為的轉化
人們基於網路社會而發生的網路行為,會生成為現實社會的社會行為,從而將線上活動轉變為線下活動。對於某些固定的群體而言,其在網上活動的目的就直接服務於線下活動的組織。
調查發現,當問及“線上組織線下活動”時,“每週至少組織一次”的發生概率是:18-34歲之間網民為11.99%,35-45歲之間網民為5.49%,45-59歲之間網民為3.56%,60-69歲之間網民為2.25%。可見青年更易於通過線上組織線下活動。但線上網民群體的線下活動,終須群體成員的認同才得以發生,其中的關鍵因素,是群體核心成員的動員與組織,以及網民群體自身的經濟活動能力。“有錢”與“有閒”是線下活動得以開展的兩個主要客觀變數,而“願意參與”則是線下活動得以持續的主觀變數。顯然,那些具有一定經濟能力、有時間支配彈性、有話語影響力的網民,才易於將線上活動轉變為線下活動。
調查數據也支援了這一點:在將18-34歲青年網民依照其受教育程度進行分類分析時發現,“每週都組織線下活動”的分佈態勢是:“初中及以下”網民為6.88%,“高中與中專”網民為10.96%,“大專及以上”網民為16.92%。由此可見,文化程度越高,組織下線活動的概率也就越大。
因此,受教育程度較高的青年,才既是網路意識形態的生産者,又是網路行動的組織者和參與者。網路社會的主導力量是受教育程度較高的青年,將網路活動轉變為現實社會活動的主導力量,也是受教育程度較高的青年。這是中國網路社會的基本國情,只有認識到這個基本國情,才能較好地認識網路社會、把握網路社會、引領網路社會。
應該説,網民組織的絕大多數線下活動,是日常的生活化活動。但現實社會與網路社會的互動特徵,也會將現實社會的民生問題,通過網路輿情的發酵轉化為網路意識形態的部分內容,並藉此形成網路動員,先形成“網路圍觀”和“網路評論”,激化為“網路群體性事件”,然後將其轉化為現實社會的街頭政治。社會越是複雜,捲入的人群越是多元,現實社會與網路社會對社會熱點問題的“求真”心理就越強,網路資訊的需求就越迫切,似是而非的資訊的供給就越多。在這種情況下,經過加工的謠言與努力刻畫真相的故事都會競相爭奪話語權。於是,在較短的時間與空間中,事物變化的真相雖然重要,但網民偏好性的資訊選擇、以及網民對資訊的認同心理,才即時影響網路意識形態的走向與網路群體性事件向現實社會街頭政治轉化的可能。一句話,不是事物的本相決定網民的行動,而是網民相信事物具有何種本相才決定其發出何種行動。
正像習近平總書記所説的那樣,隨網際網路特別是移動網際網路發展,社會治理模式正在從單向管理轉向雙向互動,從線下轉向線上線下融合,從單純的政府監管向更加注重社會協同治理轉變。需要知道,中國社會已進入網路社會。網路的發展以及“網際網路+”的拓展,會使現實社會與網路社會更為顯著地形成“互嵌”結構。這就需要我們強化對網民特徵、網路社會基本結構、網路意識形態、網路社會與現實社會互動規律的認識。當前的最大問題,是克服那種只將網路僅僅視為“新媒體”的狹隘觀點。只有將網路社會看做是與現實社會同樣重要的一種新社會結構,我們才能順應時變、因勢利導、在了解青年的網路參與、在把握青年網路活動規律的基礎上,將現實社會與網路社會的社會治理結合起來,系統解決好各種問題,維護好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促進網路社會與現實社會的融合協調發展,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營造好“網上和網下兩個同心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