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平：當前為什麼不能採取強刺激政策

李義平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

法國經濟學家巴斯夏説過一段耐人尋味的話：在經濟領域，一個行動、一種習慣、一項制度或一部法律，可能會産生不止一種效果，而是會帶來一系列後果，有些是當時能看到的，而有些則得過一段時間才能表現出來。強刺激政策就是一種會帶來一系列後果的政策。人們通常只看到強刺激政策的積極作用，對其消極作用則缺少充分認識，以至於面對當前經濟下行壓力，還有人認為應該實行強刺激政策。其實，就我國當前的情況來説，實行強刺激政策明顯弊大於利。

強刺激政策不僅不利於結構調整，而且會妨礙市場機制正常發揮作用。經濟發展效應可以分為水準效應和結構效應。水準效應就是平面擴展已有的産業結構，實現總量擴張和做大；結構效應則是通過提升産業産品結構，尋找和創造新的經濟增長點，在結構調整和提高經濟品質效益中把規模做大。我國經濟當前面臨的問題顯然不是總量問題，而是結構問題，是轉方式、調結構和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的問題。在市場經濟條件下，經濟結構調整主要靠市場機制，而不是政府號召。經濟下行正是調整和提升結構的機制性杠桿。應認識到，通常並不是經濟下行破壞了經濟秩序和經濟結構，而是快速發展中的盲目投資形成了産能過剩和泡沫，破壞了經濟結構。經濟下行正是市場的自我調整和修復，是強制性地擠出泡沫、淘汰落後産能、刺激創新。我國正處於新常態下加快調整經濟結構、經濟從中低端邁向中高端的關鍵時刻，而且此前為抵禦國際金融危機衝擊已經採取了力度較大的刺激政策，現在還處在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若再實行逆經濟發展趨勢而動的強刺激政策，政策的邊際效果明顯遞減不説，還會導致結構問題更加嚴重，並扭曲市場機制。這顯然對宏觀經濟和微觀主體都沒有好處。

強刺激的寬鬆貨幣政策不僅會侵蝕普通百姓利益，而且會鼓勵投機。強刺激的寬鬆貨幣政策是向市場注入更多貨幣，會造成通貨膨脹、貨幣貶值，直接侵蝕的是百姓利益，不僅會引起當期消費能力下降，而且會造成儲蓄存款貶值，降低未來生活保障。強刺激的寬鬆貨幣政策也意味著降息。利息是資本的價格，資本的價格是非常重要的要素市場價格，不應隨意干預。大量注入貨幣會使資本的價格即利息迅速下降，也就是資本變得便宜。便宜的資本會誤導投資、加劇投機，干擾正常經濟秩序。

若長期實行強刺激政策，成本會越來越大，代價會越來越高。強刺激政策確實能在短期內提高經濟增速，但代價是巨大的。強刺激意味著增加政府投入。投入的錢從哪來？無非是收稅和多發貨幣。收稅會減少企業基於市場需求的各種投入，會降低一般消費。多發貨幣，前面已經提到，會引起貨幣貶值，損害百姓利益。而且，情急之下的刺激政策所支援的項目相當部分是不能使當下受益的，有的甚至從長遠看也未必會有高收益。須知，如果寬闊的高速公路僅有少量汽車行駛，同樣是産能過剩；如果把100年之後的事情放在現在來辦，同樣是資源浪費。強刺激政策會助長本不該上的項目開工，這些不該上的項目雖然短期內會提高經濟增速、增加就業，但由於經濟下行期本來要解決的結構問題沒得到解決，會造成更嚴重的産能過剩，緊接著是再一輪減速和失業。這個時候如果再用強刺激政策解決問題，就會像濫用抗生素一樣，需要更大的劑量、付出更大的代價。

面對當前經濟下行壓力，正確的做法是保持穩增長和調結構之間的平衡，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營造良好的宏觀經濟運作環境。同時，加快推進經濟體制改革，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向改革和創新要動力，讓市場去發現和培育新的增長點，把轉方式、調結構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使經濟運作保持在合理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