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林 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
2015年中央一號文件再次聚焦“三農”,其中環保問題仍是重點關注之一。如果就水、土、氣的綜合狀況進行國際比較,今天的中國或是世界上環境負荷最大、污染最嚴重的國家,這可謂是“中國之痛”。而如果在國內進行城鄉比較的話,農村又是污染問題的重災區,是“痛中之痛”。
這裡説的“重災區”不只是那些盤踞著污染工廠的村莊。在此類動態圖景的背後,撇開少數為旅遊業而打造的“魅力鄉村”不談,大部分村莊的靜態、常態是黑水和垃圾觸目可及,土壤和地下水滲透了大量的有機污染物和重金屬物質。能理解這種靜態和常態的有多種數據:每年近100億噸生活廢水直接排放,近3億噸生活垃圾直接焚燒、填埋或丟棄;化肥投入量(6000萬噸)是全球用量的1/3,農藥用量(180萬噸)所佔比重可能更大。而作為其部分後果,2億多農村居民飲用水不安全,農村環境群體性事件頻發,農村污染信訪佔到環保部受理信訪總量的70%—80%。另據權威部門3年前推測,在全國近60萬個行政村中,有20萬個村莊的環境“迫切需要治理”。
眾所週知,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既有內生的,也有外源性的。30多年來農村和農業的工業化,以及農民日常生活用品的化學化,使大量的污染物排放已經牢固嵌入農村的生産和生活方式中,並遠遠超過了它能消化的限度;而上世紀90年代以來農村地區的招商引資,以及城市環境治理過程中的污染轉移,則進一步加重了那裏的環境壓力。
更為不幸的是,與污染在農村的蔓延、“普及”和深化的歷程相對,我們的環保重點始終是在城市和工業,農村環境治理大致是“垃圾靠風刮、污水靠蒸發”,“環保下鄉”不過是2007年以來的新鮮事。也正因如此,迄今沒有建立起關於農業和農村污染的檢測、管控和保護體系。
應當承認,從近年來環保部出臺的相關政策,如“以獎促治”、“依考促治”等,以及中央多個“一號文件”可以看出,農村污染確實已經受到重視,資金投入也在逐年增加。但是與農村環境治理已欠賬近30年相比,實際投入極為有限:2008年—2013年,財政投入的專項資金不超過600億元,只相當於全國環境污染治理投資的1.5%和城市環境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的2.7%,其中中央財政的投入額(195億元)不到其節能環保支出的2%。與此相應,它惠及的村莊自然有限,即便到2015年底完成環保部的預期目標,得到治理的村莊也不過6萬個,只佔“迫切需要治理”者的30%。而相關調查發現,同樣由於經費短缺,一些已治理的村莊建立起的環保設施無法正常運作。
環保領域的城鄉差距,可能已經成為中國最嚴重的城鄉差距。鋻於農村不只是農民的居住地和城裏人抒發“鄉愁”的“故鄉”,也是關係到所有人飯碗的農産品産地和中國的根基,這種局面不應該再持續。至於扭轉局面的關鍵,基於中國的國情,還是要靠最高層進行“頂層設計”:下定決心,向鄉村污染和加劇污染的行為宣戰,同時徹底調整資金分配上的利益關係,最終建立起堅實有效的監管保護體系和財政保障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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