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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志忠:讀林湄女士的《天外》是一個重活

發佈時間: 2014-12-31 15:58:29  |  來源: 中國網  |  作者: 張林  |  責任編輯: 張林

《天外》閱讀起來確實是一個重活,一個是篇幅,一個是內在的思路。篇幅是一個方面,60萬字,現在大陸作家寫這麼長的小説不太多,因為他有各種考慮,而且用十年寫這麼一本書,大陸能寫作的十年恐怕會寫出五本書來。再一個是它的問題意識,關於人的存在的思考,看著從一個很小的切點進入,就從郝忻的人生的轉捩點開始。他的思想背景很開闊,從浮士德到紅樓夢,從弗洛伊德到中國的孔子孟子老子,甚至還有很多關於自然科學方面最新的成果和問題。比如説我看到作品中某一個人為他自己辯論,世界上許多精英,包括拿坡侖,都是小矮個,這讓也是小矮個的我很高興,突然書中又看到一個最新統計,世界五百強領袖,他們身高平均身高都高於常人;我們再統計一下做人文研究或者文化創新的人是什麼情況,我想我希望再有一個統計數據。這也是戲言了。這説明她材料的豐富,思想非常開闊。

我覺得《天外》這樣的小説,一方面現在大陸作家很少寫或者寫不出,但它畢竟還是我們大陸文學的一種傳承和繼續,我覺得這樣的小説大約就像我們70年代末,80年代初,所謂歷史新時期伊始,一個時代的轉折給大家帶來很多希望也給大家帶來很多思考,七八十年代之交,有一批在哲學的層面上,在思想的高度上思考的文學,那個年代比如説像《公開的情書》,《人啊!人》,我覺得《天外》這樣的小説是有它內在的文脈勾連的。中國的作家在80年代充滿了理想氣息,所以能夠寫出《紅高粱》;但是到今天,經歷市場經濟的時代,也經歷了慾望膨脹,人欲橫流,我們大陸作家不會寫出《天外》這樣純粹的形而上的作品。《天外》寫郝忻這樣一個中年知識分子,中年的思想者,他的心靈和肉體,他經歷的震撼性遠遠沒有我們大陸同類作品有那麼強烈的戲劇性,那麼強烈的場面和慾望。我覺得這就是講,可能海外的作家,尤其是大陸出去的海外作家,我覺得很多人是帶著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們新時期的文學精神,沒有經歷過90年代的動蕩,不是社會動蕩,而是心靈的動蕩。我覺得在某種意義上,郝新這樣的“文呆呆”和我自己也有點像,就是那種對現實和人際關係比較淡漠,沉浸于自己的內心世界的書獃子,但我自己受到的人生的困惑遠遠比郝新經歷的要激烈得多,內心的衝突各方面都要強烈。相對來講,在80年代離開大陸,或者像林湄這樣的,我看她先是到香港,後來又到歐洲去,她離開大陸更早一點,從思想文脈上來講是我們新時期文學初期那樣一種探索精神的一種延續,而且到今天來看,他們沒有經歷過大陸80年代末期,90年代初期經濟的大的轉折,沒有切身在這個場合裏面,經受心靈的震撼,相對而言他們的思想狀況或者人物命運的表現,確實還是説比較單純,理想氣息,比我們大陸作家要強烈。

還有中國作家寫歐洲,這也是經過文化震驚之後的沉思。當年趙淑俠從台灣到歐洲去,移居之初有兩種文化的磨合,兩種文化的衝撞,兩種文化差異帶來的兩種文化的震驚,趙淑俠對歐洲是沒有什麼好的評價的,我讀過她一篇短篇小説,她到了歐洲,在德國,她也到了荷蘭和周邊歐洲各個國家去度假,她會帶著很強的本土意識,對於歐洲的這種人際關係,她會有很多的不習慣,或者有很多的差評。那麼到《天外》來看,作者是1989年移居到歐洲,那麼也是20年或者25年期間的這種長期的體悟。從我們大陸的有關新聞媒介來講,我們經常會看到,經常在講美國政府如何佈置或者策劃要遏制中國的崛起,我自己到美國去待過不到一年,越過傳媒的政治宣傳親身體驗,當時就是感受所謂文化的震驚,深有體會;但是我太太他們很多同學也是八九十年代到美國去,他們都是學醫的,他們的生存狀況今非昔比,他們經過了文化最初的震驚,他們講起什麼事情似乎都有一個新的角度。《天外》也看到文化震驚期過後有一個比較平衡,比較坦蕩地面對另一種文化,另一種社會形態,另一種文化和社會傳統下面的人際關係。這是《天外》兩個大的文化背景,一個是説大陸新時期初期的理想信念,但是又有單純而執著的追問,再一個是文化震驚期過後對於歐洲的描寫。

這個作品我也做了一個很簡單的概括,概括了三句話。

任何一部作品讓評論家一説就沒有趣味了。但是,如果不能把問題抽象出來我們也不能把60萬字從頭到尾復述一遍。第一句話是:生活是一團麻。人到中年,郝新這樣的夫妻走過最艱難的時期,突然生活出現了轉機,還有一條,人的生命到一個檻上,有一些問題恐怕像小周這樣的年輕人沒有經歷不會意識到,我看到郝新我很親切,人的生命,人到了中年一定要明確你到底要做什麼,我記得當年大概是1992年,1993年寫一個什麼東西,我覺得到了不惑之年我充滿了困惑,如何面對90年代初中國的社會現實。郝新有他自己的特定的環境,也有他家庭的狀況,但是他確實遇到了一個説個人生命也好,思想也好,人生目標也好,向何處去。所以就産生了第二個問題,你到底要什麼。而且郝新確實是文呆呆的,他做什麼事情其實不是太難,對於很多人都不難,但是他一定要找到一個參照係,沒有經過思考的生活是沒有價值的,沒有意義的生活,他一定要去思考。你説他想在生活上,在個人的情感和慾望方面有所放縱,你説越軌也好,你説冒險也好,很多人説這樣的事情根本不用想,做就是了。他一定要想浮士德怎麼講,浮士德提供什麼樣的啟示,那麼反覆地追問自己,你到底要什麼。生活是一團麻,這是當年電視劇裏的一句歌詞,你到底要什麼,這是蘇聯作家柯切托夫一篇長篇小説的書名,來責問當時蘇聯的青年人你到底要什麼。

我覺得你到底要什麼,或者講浮士德的啟示對於郝新來講確實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但是在作品裏面,我覺得可能限于郝新他的人生,難以大起大落波瀾疊起。這個衝突放在大陸不得了,90年代到現在,像我們這樣的年齡,如果想在官場上發展,可能今天就是周永康,徐才厚,當然也有可能是李克強,如果想在商場上有所發展,那就是今天的馬雲,王健林這都有可能,這樣的話他會像浮士德的經歷,要有非常大的波動,大的衝突,大的選擇;郝新進入的是一個非常日常化常態化的社會,他的選擇,他的機遇還是少了一些。對於浮士德,歌德賦予他的非凡的命運,經歷過財富,娶過美女,各種各樣的誘惑,人生各種滋味都要品嘗。相對來講,郝新要承擔浮士德的追問,客觀上,主觀上都受到局限。作品裏面有一些地方我很喜歡,但是也許不一定是切合林湄老師的設想,我就覺得講了半天,需要什麼樣的理想呢,躺在海邊沙灘上曬太陽看風景,作品裏面有好幾處寫海濱,寫看風景的人。我們既然做不了浮士德,在不愁溫飽的情況下躺在沙灘上看看風景,看看海邊的男男女女,我們可能眼睛發亮,但是也僅此而已,我覺得這是我讀《天外》時的歪解。當然這個作品最後的結局,我有一點困惑,就是講郝新經歷了那麼多,外表看著很平常,但是內心很激烈的矛盾衝突,那麼到作品結尾的地方還有兩個結局的糾纏。第一個講那一位叫卜馥淑,願意給他提供一種選擇,我有經濟實力,可以給你提供相當的條件來可以實現你的寫作夢,思想夢,但是另一個是他自己的妻子,她也覺得經過各自的這種人生曲折冒險之後,兩個人重歸於好,建設曾經的家庭和婚姻。在這個過程當中,其實講起來這應該也是給他提供新的選擇,新的矛盾,作品寫到這裡突然打住了,我覺得當然也可能講是留有餘味,但是相應的提示,相應的這種郝新的新困惑,在這裡表現的沒有給讀者提供想像的線索或者思考的線索,似乎閱讀感受是這樣。也許這麼一部作品作家寫了十年,我們閱讀連十天的時間也沒有,讀的時候沒有體會出作家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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