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法建交50週年：法國的記憶

2005年12月法國Amiens聖誕集市。

2005年讀商校的同時我在一所公司做實習，每週上三天班兩天學，我住在公司和學校之間的一個小城市，每天都要兩個小時火車往返奔波在學校或者公司與家之間，最怕就是遇到火車罷工，而罷工又是法國一道靚麗的風景，結果導致我經常被滯留在火車站，小鄉鎮的火車站非常簡陋人員稀少，我一個外國人就特別矚目，滯留時間長了就會有人過來搭訕，説起來我自己都覺得詫異，有一些鄉鎮法國人幾十年都不會去巴黎或者別的省市，他們安靜地呆在自己的小鎮過著安靜的日子，他們很善良淳樸，但對中國又抱著很大的偏見和誤解，偏偏又特別好奇，因為他們對中國的接觸和了解僅僅來源於電視和報刊雜誌，於是曾有位老先生走到我跟前質問我們為什麼不要西藏獨立，一位中年女士好奇地問我中國家庭生了女孩就掐死是不是真的，一位男士坦率地攻擊中國的獨生子女政策……我初到法國時曾經為這類問題非常敏感並且感到不愉快，老公也曾和法國同學就這些問題爭執得面紅耳赤，甚至還有中國女生和她的法國男友為此鬧得不開心，後來我聰明瞭，每當他們問我這樣的問題，我都會微笑著反問：你怎麼看？你覺得可信嗎？他們會滔滔不絕地説上一堆，然後看我的反應，我説如果你們相信你所看到和聽到的，那麼就不要再來問我，如果不相信，那麼最好你們能多角度查閱並實地去中國旅遊了解一下，能在中國呆上更長的時間當然最好，我不隱藏不美化中國的問題和矛盾，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問題，但我還是覺得你所理解到的跟實際的情況有一定的偏差。

在實習的公司裏，有位負責銷售的先生對於中國人甚至有點深惡痛絕，每次他帶著産品參加完一個國際展覽回來就會抱怨，説中國人copy的能力太強了，新産品新技術簡直不敢拿出去展覽。在後來任職公司的一次文化培訓上，一位外面請來的培訓師做了這麼一個分析：中國漢字沒有組合，所以孩子從小就學習抄寫，不存在創新，而外國的文字是字母組合，不同的字母組合成不同的單詞，所以創新能力強，我當場被這種分析和結論給震撼了，暫且不論這種分析是否符合邏輯，就單談組合，漢字怎麼不是組合而來？“明”不是“日，月”組合而來的麼？而且這種組合難道不比字母組合更有詩意？我舉例反駁後老師趕緊表示她只是聽來作為笑談的，並不代表她個人的看法。

其實在國外呆的時間越久，接觸的人和思想越多，我的心胸就越開闊，就越能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待一些問題，我能理解並接納由於工廠搬到中國而面臨失業的那些法國工人的憤怒和敵意，也能坦然面對由於made in China的産品涌入而關門的小公司的無奈和抱怨，有些事情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但我們卻無力去改變抗衡，這是世界資源重組和共用的問題，出現和存在有它一定的必然性，我的坦然和理解來源於我既能看到中國也能看到法國，所以交流和溝通促進相互了解確實是消除誤解隔閡的有效途徑。實習結束時同事送給了我一幅她親手繡的漢字十字繡，至今扔挂在我的家裏。而我送給那位負責銷售的先生一本了解中國文化的書，也不知道他是否有空一讀。

2005年底實習結束後，我在布魯塞爾一家公司上班，在這之前我老公已經在法國上班，開始了雙城生活，一次耶誕節前我錯過了火車，由於來不及換票，我登上了一列快車，準備在車上補票，檢票的先生聽明白緣由，把我的票“咔嚓”一剪遞給我笑瞇瞇地説：送你一個聖誕禮物！免了我的票。每次我坐火車，就特別喜歡觀察檢票先生，他們是法國鐵路系統的代表和縮影，有時候遇到小孩躍躍欲試要自己檢票，檢票先生會特別耐心配合，手把手讓小孩子自己檢票，讓他體驗快樂的一刻，在法國，這樣的溫暖和善意時常體現在生活中，有時還附帶著幽默，有一次我生病，老公帶著我接連去了幾次醫院，接待處的一位阿姨特別熱情週到，後來幾次看見我老公她就笑著問：哎呀，你又來了，太太還沒換掉啊？至今回憶起法國生活的點滴都感覺到特別溫馨和美好。

在我和我老公一路的求學求職路上，我們都得到了很多法國老師，同學和同事的關懷幫助，尤其一位Michel先生，給了我們很多的指點和啟迪，後來我們在上海相見，當我們真誠地向他給予過的幫助表示感謝時，他微笑著説：我沒有幫你們，我只是愛你們！有時候我們覺得自己真的太幸運了，一生中能在法國度過一段青春時光，認識了那麼多善良友好的法國人，這也給我們今天的生活烙上了深深的法國印記：我家餐廳的墻上挂的是baguette（法棍麵包）和croissant（羊角麵包）圖片，墻上還挂著Nicole親手繪製的兩幅作品，冰箱裏存放著President牌子的奶酪和黃油，書架上和法國有關的書籍佔了一個單獨的格子，手機裏，DVD盒子裏必不可少有法語音樂和法語碟片，而我老公從畢業到今天已經為一家法國公司服務了近9年了。

現在我剛滿4歲的兒子會説幾個簡單的法語句子，有時教他一個英語單詞，他會問：媽媽，這個用法語怎麼説？有時翻看法國風景圖冊，他會邊看邊勉勵自己：我要好好學法語，才能去法國旅遊。

我還教我兒子法國人很喜歡説的“profiter la vie （享受生活）”，現在偶爾忙完家務孩子，趁著陽光剛好照到窗臺的花花草草上，我會打開網路收音機聽法語音樂頻道 “Cherie FM”, 或者放一張我喜歡的法國歌手Marc Lavoine的CD，隨著音樂瀰漫整個房間，我會不由自主地回味起塞納河橋上那個美麗的黃昏，仿佛又看到了瓦朗西納飄落的櫻花，聽到了巴黎地鐵站賣藝人的小提琴聲音，聞到了奶酪和咖啡的香味，看到了Nicole正在收音機前安靜地翻閱報紙等待著我共進早餐……（圖文/希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