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昌“一法三則”組方探析

中國中醫zy.china.com.cn  時間: 2015-12-18  內容來源: 中國中醫藥報

方劑是在辨證審因,確定治法之後,遵循組方原則,選擇適宜的藥物,並明確其用量、用法的藥物配伍組合。歷代醫家在運用方劑和創制方劑的過程中,有許多詮釋和闡發。喻昌字嘉言,為我國明末清初著名醫家,被譽為清初“三大名醫”之—,著有《醫門法律》《尚論篇》《寓意草》等。本文從喻昌主以病證之“法”組方,並以此法為基礎從病因言組方、從病機言組方、從主症兼症加減化裁言組方之“三則”中,探析其遣方用藥之臨證特點。

【“一法”即組方重病證】

喻昌非常重視疾病因素對遣方用藥的影響,《醫門法律》分述各類外感及內科雜病十四門,每門均先議病後載方。首卷即述望聞問切四診,並重視脈象研究,通過四診合參以辨明病證確定治療方劑。足見其選方組方以病證為基礎的特點。

喻昌強調遣方用藥以病證為根本在《寓意草》中有較完整的體現。該書卷首即設“先議病後用藥”和“與門人定議病式”兩則醫話,對當時一些庸醫“《靈樞》《素問》《甲乙》《難經》無方之書,全不考究,而後來一切有方之書,奉為靈寶”,不重視與病證分析相關的中醫基礎理論研究,只“議藥不議病”的弊病進行了批駁,強調“治病必先識病,識病然後議藥,藥者所以勝病者也。識病則千百藥中,任舉—二種用之。且通神,不識病則歧多而用眩”,説明其治療用藥必先“識病”,“識病”然後對應病證選藥組方。“病經議明,則有是病即有是藥,病千變藥亦千變,且勿論造化生心之妙,即某病之以某藥為良,某藥為劫者,至是始有定名。若不論病,則藥之良毒善惡,何從定之哉?”醫者治病必須先診斷何病何證,病因何起、病勢緩急、病程長短及病性如何等,以此確定治法方藥。同時進一步規範議病模式,從患者病情表現到“其徵或內傷,或外感,或兼內外,或不內外,依經斷為何病?其標本先後何在?汗、吐、下、和、寒、溫、補、瀉何施?其藥宜用七方中何方?十劑中何劑?五氣中何氣?五味中何味?以何湯名為加減和合?”均有述及,“一一詳明,務令纖毫不爽”,並被“允為醫門矜式”。足見喻昌選方組方用藥考量週全,選方組方均以辨明疾病特徵為先提條件,是其組方的突出特點。當然,喻昌“識病”用藥的過程不是簡單的一—對應,其所論議病式為議病、識證、組方施藥的模式,以辨明病證為中心法則,而後根據藥性等藥物理論選擇合適的藥物。圍繞此“法”組方的過程包括疾病的病因分析、病機闡述、主兼症辨別“三則”。

【“三則”之從病因言組方】

喻昌強調治病求因,從病因根本上探尋治療方法。曰:“凡治病者……知病所由生而直取之,乃為善治。”從病因出發首先要對患者所表現的症狀、發病原因、發病情況等進行思辨,從而審清患者當前階段的病因病位等,即所謂“審症求因”,然後辨明病證決定正確的治則治法,最後在治法的指導下選用適宜的藥物組成方劑,或採用相應的措施進行治療,這就是針對病因進行組方治療的過程。針對病因組方,必須有對疾病病位病因病性的辨析、對藥物性能的理解以及對制方原則的把握。

《醫門法律》中從病因角度出發選方組方用藥的實例較多。如暑病應用白虎加人參湯治療,強調該方“專治其熱。以夏月之熱淫,必僭而犯上,傷其肺金,耗其津液”,即是從病因角度考慮,暑病為熱邪傷肺,故選方用藥清熱“以救肺金,存津液也”;又有針對“日中勞役,而觸冒其暑者”的病因,確定治則“此宜清涼解其暑毒”,並選擇適當方藥治療,“如白虎湯、益元散、黃連香薷飲、三黃石膏湯之類,皆可取用也”。

喻昌自製方劑清燥救肺湯,亦體現出從疾病病因出發組方的特點。其著秋燥論,創燥證證治方論範例。從秋季燥邪病因出發,辨明病證特點為燥邪傷肺,“諸氣膹鬱之屬於肺者,屬於肺之燥也”,“諸痿喘嘔之屬於上者,亦屬於肺之燥也”,而前人不識肺燥病因,“古今治氣鬱一方,用辛香行氣,絕無—方治肺之燥者”,隨後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亦認為:“秋燥一症,氣分先受,治肺為急。”清燥救肺湯以潤制燥,治重在肺,清燥救肺,療效顯著,為後世醫家所推崇,足以體現喻昌組方制方有從病因出發的特點。

【“三則”之從病機言組方】

《醫門法律》對各病證詳論病機,然後依據病機確定治療法則,選定治療方藥,中醫的辨證論治精神融匯其中。辨證的關鍵在於緊扣病機,論治的關鍵在於確定治法、組方用藥,而治法是針對病機辨明病證而確定的治療法則,遣藥組方亦是根據治法完成的,方劑組成後,它的功用、主治與治法相一致,即所謂“方從法出,法隨證立”,此過程為重要的組方思路。各個環節層層相扣,病機、病證、治法、方藥一脈相承,意同不悖,共同完成診療過程,如此則邪去正復、藥到病除。正如《素問·至真要大論》的精闢總結:“寒者熱之,熱者寒之,微者逆之,甚者從之,堅者削之,客者除之,勞者溫之,結者散之,留者攻之,燥者濡之,急者緩之,散者收之,損者溫之,逸者行之,驚者平之”。可見病機在診療過程中引導治療用藥的方向,是組方用藥的始基。喻昌組方亦以病機為基礎,在《醫門法律》中有較多體現。

以暑病為例,暑為陽邪,易耗氣傷陰,喻昌分析病機為:“夏月人身之陽,以汗而外泄;人身之陰,以熱而內耗。陰陽俱不足。”宗《靈樞》“陰陽俱不足,補陽則陰竭,瀉陰則陽亡”之論,認為“陽以陰為宅,補陽須不傷其陰;陰以陽為根,瀉陰須不動其陽。夫既陰陽俱不足,則補瀉未可輕言。”治則宗張仲景“甘寒生津保肺、固陽益陰為治”,取白虎加人參湯主之,並用蒼術、澤瀉、黃柏,化其濕熱。另有暑病病機如為“脾為濕所浸淫而重滯”,則治法應重在祛除脾濕,選擇治療方劑為縮脾飲,曰:“于扁豆、葛根、甘草中佐以烏梅、砂仁、草果以快脾,而去脾所惡之濕。”還有針對病機為“胃為濕所竅據而濁穢”的暑病,喻昌選用枇杷葉散為治,以“用香薷、枇杷葉、丁香、白茅香之辛香以安胃,而去胃所惡之臭”,暑病治胃為濕所竅據,實為喻昌針對病機判別病證治法而做出的組方選擇。

【“三則”之從症狀言組方】

喻昌在運用成方時,多根據主症、兼症加減化裁,不僅擴大了古方應用範圍,亦為依古方創新方之路。組方應用中多在主證不變的情況下,隨著病情的變化,加入相應的藥物,減去與病情不適宜的藥物,或依據病情的變化和治療的需要,加重或減少方中某些藥物的用量。正如清代醫家徐靈胎曾指出:“欲用古方,必先審病者所患之症,悉與古方前所陳列之症皆合,更檢方中所用之藥,無—不與所現之症相合,然後施用;否則必須加減,無可加減,則另擇—方。”喻昌在熱濕暑三氣門論治暑病曰:“香薷飲,用香薷、扁豆、厚樸為主方。熱盛則去扁豆,加黃連為君,治其心火。”中風門用加味六君子湯治四肢不舉,喻昌依症對該方化裁曰:“口渴去半夏,加葳蕤、石膏,虛甚不熱者,加附子。”治痹在手足,濕流關節的薏苡湯,喻昌對原方藥量加減化裁論曰:“此方以薏苡仁為君,舒筋除濕,其力和緩,當三倍加之,至於麻黃,雖能通其陽氣,然在濕勝方中,即無汗不可多用,減大半可也。”在所錄醫方不當之處喻昌亦對其加減變化,如治痹在皮,用羌活湯,認為“此方雜沓”,針對病症的特點,取用原方中的“沙參、羚羊角、麻黃、杏仁、白蒺藜、丹參、五味子、石菖蒲八味”,而去掉原方中的“羌活、細辛、附子、白術、五加皮、生地黃、官桂、枳殼、萆薢、木通、檳榔、鬱李仁、赤茯苓”,針對主症“皮中狀如蟲走”確定清肺氣為治法而加用“石膏以清肺熱,甘草以和肺氣,更加幹姜少許為反佐,以幹姜得五味子,能收肺氣之逆也”。

(作者:李冀 高彥宇 方芳)

責任編輯: 劉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