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崑崙”之岳美中:重視辨病 善用專方

中國中醫zy.china.com.cn  時間: 2014-09-23  內容來源: 中國中醫藥報

岳美中(1900年—1982年),河北省灤縣人,為自學成才的著名中醫學家、臨床家、教育家。

20世紀50年代後期,中醫學術剛剛振興,中西醫結合醫學尚處於起步階段,不少中醫在臨床上忽視或不會辨證論治,以中醫方藥簡單地對應西醫的病名,使辨證論治簡單化;同時,也存在泛談辨證,忽視對症的專方專藥使用的情況。這兩種傾向嚴重地影響了中醫藥療效的提高和學術進步。

根據這一實際情況,岳美中于1958 年提出了“辨證與辨病相結合、辨證論治與專方專藥相結合”的重要觀點。

他認為,辨證論治是中醫學術特點和精華所在,數千年來,它在中醫學術的發展和促進診斷治療水準的提高方面起著重要作用。臨床上通過辨病因、辨病位、辨病態、辨病機、辨證候、辨方藥、辨人的虛實強弱,採用積極主動、恰如其分的治療,既注意到人體內外環境的聯繫和統一性,如內外相應與臟腑經絡相關的辨證,也注意到個體體質差異等特點,因而有一病多方、多病一方的同病異治與異病同治方法,不但臨床效果好,而且也是中醫研究工作中的重大理論問題。

白虎佐透解退高熱

1971年初夏,54歲男性患者汪某,8天來體溫都在39℃~40℃,用過多種抗生素和退熱劑治療無效,請岳美中會診。診陽明經證大熱、大汗、脈洪大、大渴四大證皆具,斷為陽明熱盛,處方白虎東加味:生石膏、知母、粳米、炙甘草、鮮茅根、蘆根、連翹。其中生石膏用量60克,是常規用量的2倍。

患者1天內連進2劑,熱勢頓減。第2天繼續服用原方,體溫降至37.4℃。以後生石膏減為45克,續服2劑而體溫正常,後予調理方而愈。

此案轟動一時,以多種西藥不能退熱之疾,竟用如此平淡之方而奏功,是平凡之中見神奇。岳美中説,此例高熱患者舌苔薄黃,咽微痛,宜略佐透解,故在白虎湯中增入茅根、蘆根、連翹,於此可見岳美中辨證論治之精當。

辨病辨證論治一體

辨證論治,岳美中認為即“因勢利導”而已,因勢即概括辨證,利導即概括論治。他主張在臨證時,要先辨病,後辨證,再論治。其理由是,每種疾病的基本矛盾決定疾病的發生、發展和預後,證候的寒熱表裏虛實等,僅是從屬基本矛盾的不同表現。所以,先辨病是要了解疾病的本質和特殊性,以便解決疾病的基本矛盾。

後辨證是要了解證候的屬性,以助基本矛盾的解決;再論治是要找出解決矛盾的方法。三者是密切相關的統一體,只不過是主次先後而已。但病是本、是綱,證是標、是目,證依附於病。

根據本標原委、綱舉目張之理,在臨診時不能停留于辨識證候,避免本末倒置、以偏概全,務必以辨病為重心。首先辨明疾病,然後辨病的證候屬性,病證既明,再辨古今專方專藥的應用。

如辨證病人為黃疸者,用專方專藥茵陳劑治療;辨證屬於陽黃者,茵陳蒿湯主之;陰黃者,茵陳四逆湯主之。

專病專方不違辨證論治

岳美中指出,《傷寒論》開宗明義將“辨病脈證並治”列于篇首,並在每篇中都詳論主病、主證、主方;《金匱要略》以專病專證成篇,也首標“病脈證治”為題,二者都是在專病專證專方基礎上進行辨證論治的著作,為後世提倡這一學術思想奠定了基礎。

如太陽病中風桂枝湯主之,太陽病傷寒麻黃湯主之,陽明病經熱證白虎湯主之,陽明病腑實證承氣湯主之,痙病屬剛痙者葛根湯主之,痙病屬柔痙者瓜蔞桂枝湯主之等,皆以病概證,以證明治,治有專方,形成了病證與方藥的統一。

像百合病特設百合劑治療,瘧母用鱉甲煎丸治療,柴胡證由小柴胡湯主之,五苓散證由五苓散主之等,病有病的專方,證有證的專方,為辨病論治與專方專藥的應用樹立了典範。

書中某病某證某方“主之”,此即為“專病專方專藥”。某病證“可與”或“宜”某方,是在辨證之下隨宜治之。後世《備急千金要方》、《外臺秘要》皆依此法。

因此,“可知漢唐醫家辨證論治是外感、雜病分論各治,在專方專藥的基礎上照顧陰陽表裏虛實寒熱”。這種診治疾病的思路及方法,對當前中醫臨床研究,仍有一定借鑒意義。

岳美中明確指出,強調專病用專方治療,並不違背辨證論治精神,二者非但不悖,而且相輔相成。所謂辨證論治,就是根據四診八綱、臟腑經絡辨認病證,再依據病證予以相應的方藥治療。而專病專方的初始階段恰源於辨證論治,一旦形成了“專病專方”,就發展了辨證論治。因此,專病專方是辨證論治的昇華,是千萬人實踐和智慧的總結。中醫治病,必須辨證論治與專方專藥相結合,對於有確實療效的專方專藥,必須引起高度的重視。

岳美中依據自己的臨床體會,將內科雜病分為兩大類:一為氣化病,即一般所説的功能性疾患;一為實質病,即一般所説的器質性疾患。就治法言,氣化病多泛用通治法,而實質病則取特殊治法。在特殊治法中,再照顧機體的內外情況,輔以其他治法,即專病專方專藥與辨證論治相結合的治法。

例如痢疾,《金匱要略》治下利膿血的熱痢所用白頭翁湯,是已為臨床證實的專方,白頭翁、黃連為下利膿血的專藥。後世專方有《普濟方》地榆丸、《仁齋直指方論》香連丸、東垣升陽滲濕湯等,後世專藥有馬齒莧、鴉膽子、大蒜等。

他説,這些專病專證專方中的專藥,與方劑配伍中的“主藥”意義頗相接近,且有一定聯繫。使用它們,既符合辨證論治原則,又都有明顯效果,體現了專病專方與辨證論治相結合的過程,這才是提高中醫療效的可靠措施。

由於岳美中較為成功地解決了中醫、中西醫結合內科實踐中如何應用傳統醫藥提高療效的理論問題,從而提高了中醫學術水準。他本人臨證應用這一理論,以療效顯著而名聞遐邇。

不拘于一病一方

岳美中注重專病專方,絕不僅僅限于經方,而是遍覽群書,博采眾方,勤於驗證。無論經方還是時方,雜書所載方或民間流傳的單方驗方,他都細心研究。如他治療慢性腎炎的芡實合劑,治療心胃作痛的延年半夏湯,治療慢性肝炎肝腫大的抑肝散等,都是岳美中從萬千方劑中精選出來又經驗證的有效方劑。

他重視專病專方,並不拘于一病一方。他説:“所謂專病,也並不是孤立與靜止的,是變化與運動著的,所以在專病專藥應用中,若不注意先後的階段性,不問輕重緩急,一意強調固定專藥,也是不對的。”如他治療肝炎恢復期雖無明顯症狀,但殘留某項肝功能不正常的病人,並不拘泥于肝炎多病濕熱,治療必用茵陳、柴胡的套路,而是細緻地尋找辨證線索,抓主要矛盾,隨機應治。

如患者鄭某,診得脈虛無力,舌質及眼瞼色淡,岳美中認為是血虛見證,他不拘泥于“黃疸多濕不宜滋補”之誡,治以補血之品,輔以清利藥物,用四物東加茵陳、茯苓治療,患者肝功能得以明顯好轉,充分顯示了岳美中辨證論治的靈活性。

岳美中不僅熟悉藥物功效,而且掌握遣方規律,從而達到專方專藥與辨證論治相結合的目的。

21歲的徐某,頭頂脫髮,如胡桃大小的圓圈連結成片,漸成光禿。切其脈濡,舌稍白,無其他痛苦。岳美中予一味茯苓飲,茯苓研為細末,每服6克,白開水沖服,1日2次。約服兩月余,來復診,發已叢生,基本痊癒。此案以利水通陽,用氣化理論治療脫髮,很有理論價值。

岳美中説,此例髮禿因水氣上泛巔頂,侵蝕髮根,使髮根腐而枯落所致。茯苓能上行滲水濕,而導飲下降,濕去則發生,雖不是直接生發,但亦合乎“伏其所主,先其所因”的治療法則,説明岳美中掌握辨證論治極為純熟,左右逢源。(劉南燕)

責任編輯: 劉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