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2000多年曆史的瓦當起源於西周,興盛于秦漢,延續到明清。作為中國古建築的重要構件,瓦當是位於屋檐最前端的半圓或圓形擋片,保護裝飾屋檐。瓦當集篆刻、書法等藝術融合併衍生出了拓片。74歲的劉德源和瓦當打了半輩子的交道。作為傳統瓦當製作技藝的市級非遺傳承人,他認為想傳承技藝,要將瓦當作為一個文化符號,在內容和拓片展示上賦予時代特徵。
劉德源的祖父開過磚瓦廠,可年少的他是走投無路才進的磚瓦廠。“苦力活,掙工分養家糊口。”繁重工作之餘,他學習篆刻並製作瓦當。過了15年,困境加劇,他憑著篆刻手藝實現了人生的觸底反彈。如今74歲的劉德源,既是瓦當技藝的非遺傳承人也是長安印社社長。他説瓦當技藝的傳承關鍵是拓展新功能,讓它成為展示當下時代的文化符號。
被困苦“逼”出的手藝
長安區水寨村,打開一扇鐵門別有洞天。這是長安印社所在地,也是劉德源製作瓦當的地方。74歲的他慈眉善目,“祖父劉志興有個磚瓦廠,做古建磚瓦的活兒,很早的時候興教寺就用過廠裏的瓦當。”劉德源從小喪母,父親遠在西寧工作,他在引鎮被姥姥姥爺帶大。姥姥是手藝人,做窗花、扎燈籠到集上賣。品學兼優的他從小看著學著幫著。祖父會在有集的時候從胡家寨村趕來看他,帶他逛集市,買油糕。他説日後走工藝美術的路,其實有姥姥的影響。
19歲高考考上了北大,一心想上中文系,可家庭成分卻阻斷了他的求學之路。當時三年自然災害剛過,全民對抗饑餓,父親也回來了。劉德源回到老家胡家寨村,來不及傷心,就要面對慘澹的人生。祖父的磚瓦廠在解放後不久歸到村裏的生産隊。這裡成了父子倆唯一的出路。他看著祖父時期建的兩座窯,翻著祖父留下的瓦當書籍和圖片,感慨萬千。
“太苦了,每天和師傅搭夥,兩個人要燒2200塊磚。淩晨一時起床,工作18到20個小時。”他説所有環節人工完成,取土、和泥、燒制、搬運、擺放……能睡覺就是幸福。父親幹的是裝窯、出窯,和他不同組。“村裏人説我一個學生娃堅持不了3天。”劉德源一幹就是15年,支撐他的信念很樸素:掙工分,有溫飽。快樂來自於陰雨天休息停工,他會拿著泥回家捏泥人,或者鑽研篆然後刻瓦當。
在這場看不到希望的貧瘠對抗賽中,他撐到1977年,已經34歲了,婚後有了兩個孩子後,再拼命掙工分也不夠養家。他被迫走出胡家寨村,到韋曲擺攤篆刻印章,生意出奇的好。劉德源説:“當時識字的人少,家家戶戶離不開印章,分糧分財産用印章排隊。我們村子所有人的章子都是我刻的。”他的人生就此開始觸底反彈。
他開始收集更多的瓦當資料,通過篆刻認識了文物、書畫界的朋友。1977年至今他涉獵了篆刻、瓦當製作、石刻、文物修復、倣古工藝品等領域,並於2000年成立了長安印社。一晃離開胡家寨村40年了,日子早已天翻地覆,劉德源説當年的痛苦回頭看都是磨煉。“現在遇到天大的難事都不怕了。”
為瓦當拓展新用途
“以前在村上生産隊的磚瓦廠,我就偷偷把做好的瓦當塞進大窯裏面燒。如今都是小窯,甚至發展到電窯。”劉德源説,秦代瓦當是半圓形,漢代瓦以圓形為主,長安秦漢瓦當製作技藝歷史悠久,在製作方面特色鮮明。
在瓦當製作間,記者看到他的徒弟之一——李平,他將備好的泥一點點揉進瓦當模具裏。“這其實是第三步。”一批瓦當製作流程在20天左右,大致分為四個大步驟和若干個小步驟。
第一步是製作模具,費時5天。要描畫出瓦當圖案,雕刻出瓦當模具。“現在都用石膏模具,過去是木質模具製作難度大。因為刻上去的字和花紋必須是反的,壓上去再剝離出來的瓦當泥胚才是正的。”這和刻章一個道理。石膏材質可以反覆翻模,所以直接刻正的文字圖案,用的是它翻出的反向模具。第二步是和泥,費時一兩天。包括取紅土、曬土、篩土、泡土、腳踩、成塊備用等步驟,相對複雜。第三步是壓模,制瓦當泥胚,反覆摔泥增加泥的密度,然後將泥壓入模內,壓好之後脫模,就是剝離出來,然後再進行修補,隨後進行晾幹。劉德源告訴記者:“晾幹不能暴曬,所以一般夏天不製作瓦當。”
關鍵的第四步燒制環節要把乾燥瓦當坯裝入窯內、開始燒窯,用木材或麥秸稈燒制。“用麥秸稈最好,燒出來的瓦當是藍綠色。一般放入柴窯要燒72小時。”劉德源説他過去把瓦當放到4萬塊磚的大窯裏燒制要15天。其間還要滲窯,就是用涼水從窯頂滲入窯內,時間到了就可以出窯。
“不能單靠複製文物瓦當來傳承技藝。因為關中地區曾經宮殿林立,存世瓦當數量很多。”劉德源説人們更願意買古代瓦收藏,複製瓦當需求量小售價低。於是他著眼拓片,開發瓦當新內容。例如,可以複製出土的珍品瓦當,將拓片作為禮品,滿足人們無法在原件上拓片的需求。或設計瓦當新內容,比如北京奧運會期間,他就為曾舉辦過國都設計了瓦當,印成冊。他還將“24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製作成瓦當,為長安區設計“綠”“富”“美”三枚瓦當。這些新瓦當的拓片裝裱後懸挂起來,賞心悅目。
劉德源認為,瓦當本身的文化符號含義被廣泛認可,因此要與時俱進,用瓦當和拓片的形式來反映並傳播當下的時代精神,這門技藝就會更好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