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制求變 城市管理告別“九龍治水”
更強調綜合管理;北京計劃三年整治提升1674條背街小巷
城市管理是個筐。
從環境整治、垃圾處理、背街小巷治理,到煤、電、油、氣、熱的運作管理,很多與老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事務,都裝在這個幾乎無所不包的筐裏。
對於北京這樣一個人口超過2100萬的特大城市,城市管理更是壓力山大。任何一個細小環節掉鏈子,都有可能帶來大問題。
過去五年,北京兼顧“裏子”和“面子”,在提升城市保障和管理能力上下功夫。以垃圾處理為例,北京新建、改建各類垃圾處理設施42座,垃圾焚燒處理能力提高4倍,生化處理能力提高50%,全垃圾資源化處理率超60%,原生垃圾基本實現無害化處理。
為實施清潔空氣計劃,北京大力推行煤改氣,2012年全市天然氣用量僅為92億立方米,今年預計增至175億立方米,4大熱電中心也已全部完成煤改氣,全市清潔能源供熱比例已超90%。
從2013年到2016年,城六區500條背街小巷環境得到整治,一改過去臟、亂、差的面貌。
為與新的城市管理理念相適應,去年7月,市城市管理委掛牌成立,成為統一的城市管理主管部門。由此,北京城市管理也從專業化精細化向綜合管理邁進。市城市管理委主任孫新軍説,此舉旨在通過城市治理體系改革來推動城市治理能力提升。
北京垃圾焚燒能力五年增4倍
北京正北,昌平區百善鎮和小湯山鎮交界處,阿蘇衛迴圈經濟園的焚燒車間內,機器轟鳴。這裡計劃建成國內第一座數字化清潔環保垃圾焚燒發電廠。
6月2日,細雨濛濛。作為阿蘇衛項目運作籌備的負責人,崔文光在現場查看工程建設情況。空氣中隱隱透出一股酸腐味兒。崔文光解釋,這是附近垃圾填埋場垃圾發酵的氣味,將來焚燒發電廠運作後,就沒味兒了。
今年年底,這座佔地面積135公頃的全垃圾處理園區將正式投運。北京環衛集團華源惠眾公司市場開發部部長趙彩霞説,東城、西城以及昌平區的生活垃圾都將送到這裡分類處理,整個項目包括一個日處理3000噸生活垃圾的焚燒發電廠,日處理3000噸陳腐垃圾的篩分廠,以及一個日處理1200噸殘渣的填埋場等。
“這裡的煙塵、氮氧化物等各項指標都遠低於國家標準。”崔文光説,之前的項目都是滿足國標的,現在要求要比國標低,他們就得使出120分的力氣。崔文光説,比如安裝精度更高的機器,誤差需要減少到平時的一半,“操作要更穩當,有時候甚至得上百次微調才能達到要求。”
最近幾年,北京垃圾産生量增長很快,去年已經達到平均每天産生2.38萬噸生活垃圾,與前一年相比增長了2100噸。按照這個速度,2020年,北京生活垃圾日均産生量將達到3萬噸左右。
為應對垃圾快速增長,北京正在加緊佈局垃圾處理設備。
市城市管理委固體廢棄物管理處相關負責人介紹,“十二五”以來,北京共新建和改造了42座垃圾處理設施,包括亞洲規模最大的魯家山生活垃圾焚燒廠、朝陽區迴圈經濟園焚燒二期、海澱區大工村生物質能源發電廠等。
該負責人透露,目前北京垃圾焚燒能力比過去增加了近4倍,從每天2200噸增加到9800噸。到2018年底,北京生活垃圾資源化處理能力將達2.4萬噸/日,基本滿足本市生活垃圾處理的需要。
背街小巷整治,標準“史上最嚴”
如果説垃圾圍城是各個大城市都必須面對的共同難題,對於“有名衚同三百六,無名衚同似牛毛”的古都北京來説,有個難題有它獨特之處,那就是背街小巷的治理。
蔡穎從事城市管理已20餘年,在她的印象中,北京對城市管理的要求越來越細,自己也越來越忙了。
2012年,蔡穎調任東城區東華門街道辦事處從事城市綜合管理,那時提到環境整治,主要就是建築外立面修復、設施維修、路面維護等等,“可以説是頭疼醫頭,腳痛醫腳。”
這兩年,蔡穎的工作內容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她用“尋根溯源”形容這樣的變化,“原來基本不碰的私搭亂建等違法行為,現在都得先剔除。”
工作難度隨之大幅增加,過去一次就能解決的問題,現在蔡穎起碼要跑5到8次,往往耗時20多天,“得多次溝通,得到居民理解。”記憶中,蔡穎最多一次與相關方溝通了20多次,一趟一趟做思想工作,講北京市的整體政策。
今年4月,蔡穎成為東城區緞庫衚同的“巷長”,她感覺肩上的責任更重了,“原來每個巷子都有社區聯絡員,我們的主要工作集中在大的街道,對小巷關注不夠。”蔡穎説,現在自己成了“巷長”,這條衚同不論什麼事,自己都得操一份心。
背街小巷治理,正在成為城市管理中的“重頭戲”,街巷長則是治理背街小巷的責任主體。
2017年4月初,《首都核心區背街小巷環境整治提升三年(2017-2019年)行動方案》公佈。自2017年起,北京計劃利用三年時間對1674條背街小巷實施整治提升。其中,2017年完成567條、2018年完成615條、2019年完成492條。
和之前的整治有所不同,此次背街小巷環境整治,標準提高到“十有十無”,包括無亂停車、無私搭亂建、無開墻打洞等剛性要求。市城市管理委環境整治處處長閆劍鋒介紹,這次新增治理開墻打洞、違規經營等內容,可以説把能想到的標準全都寫進去了,整治標準“史上最嚴”。
北京燃氣日供氣量近1.5億立方米
能源日常運作管理,同樣是城市管理中的重要一環,煤、電、油、氣、熱,事關百姓生活,缺一不可。
大李曾在北京燃氣密雲分公司工作多年,從2011年至今,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北京連連攀升的用氣量。
每天早上9點,大李會準時打開當天的調度日報。數年如一日,早已成為他的習慣。20多個大大小小的數據,他早已爛熟於心。“哪個數據有變化,數據會發生什麼變化,這些都在腦子裏面。”大李説。
在他的印象中,有一個數字在幾年內迅速上升,那就是天然氣的用戶數和用氣量。2011年,密雲地區燃氣用戶數僅3萬多,年用氣量1000多萬立方米。如今用戶數超過7萬,年用氣量過億立方米。
五年來,北京市燃氣總體用量也不斷攀升。根據統計,北京年均燃氣用量增長率約為15%。到2016年底,北京市天然氣用氣量達到160.68億立方米。目前,已成為全球第二大天然氣消費城市。
在大李看來,這與北京清潔空氣計劃,進行煤改氣不無關係。北京燃氣集團相關負責人介紹,到2016年,北京市累計為85個村接通了天然氣,涉及3萬餘用戶。2017年,還將繼續為300余個村接通天然氣。
調度日報的數據大多平穩,很少會出現被大李稱為“跳躍性”的變化。除了每年11月15日,冬供開始。這個時候,用氣量會猛增。他舉例,比如,北京平時日用氣量約為2000萬方,冬天最高日用氣量則達到1.1億方,相差約5倍。
用氣量的變化大多在大李的意料之中,偶爾,會出現應急情況。例如,2015年冬供期間,北京曾兩次啟動燃氣供熱“限量保供”。
大李回憶,早上接到上級指令,晚上開始限供。整個一天,神經都緊繃著,需要連續與篩選出的限氣企業溝通協調,“有時,需要連續溝通四五天。”
不過,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少。大李説,2016年供暖季,沒再出現限量的情況。“我的感覺是,氣源越來越充足,風險越來越低。”
北京燃氣集團相關負責人介紹,過去五年已完成陜京三線、大唐煤制天然氣管線、寶坻-香河-西集聯絡線,以及唐山曹妃甸LNG接收碼頭、儲罐等一系列長輸管線及設施。目前,上游氣源向北京市的最大日供氣能力由9600萬立方米提高到1.44億立方米。
北京市供氣能力也逐漸增強。上述負責人介紹,截至2015年底,北京市城市天然氣管網2萬餘公里,共有8座接收門站,設計日接收能力2億余立方米。
城市管理改革解決“九龍治水”
城市管理越來越細,體制之變勢在必行。
在市城市管理委副主任柴文忠看來,專業的城市管理在解決具體問題時效率較高,剩下的“痼疾頑癥”則需要多個部門協調解決,如垃圾分類、渣土車管理等。
去年7月,北京市城市管理委掛牌成立。在保留原市政市容委職能範圍的同時,將市裏多個部門與城市運作管理相關的職責一併劃歸,比如市發改委的煤、電、油、氣管理,市商務委的再生資源回收等。新增環境衛生設施處、能源運作管理處、電力煤炭管理處、加油(氣、電)站綜合管理處及地下綜合管廊管理處。
柴文忠認為,這次城市管理體制改革主要確定了城市管理主管部門。他以渣土車管理為例,渣土車的管理涉及11個部門,如園林、水務、交通等,怎麼協調各個部門,還要在橫向上構建協調機制,以解決“九龍治水”問題。
柴文忠説,此次改革,還將首都城市環境建設委員會調整為首都城市環境建設管理委員會,強化其管理職能。據他介紹,首都城市環境建設管理委員會主要是個統籌協調平臺,以定期召開會議的形式,研究解決需要多個部門配合的問題,發揮議事協調作用。
■ 訪談
北京市城市管理委員會主任孫新軍
城市管理要啃骨頭接山芋提水壺捏散沙
新京報:北京城市管理機構調整,主要有哪些變化?
孫新軍:這次改革一個是把發改委的煤、電、油等能源日常運作管理,煤炭、電力等行業管理,以及充電樁等建設運作管理職能併入。這樣基本上在能源管理上形成體系,相當於把煤、電、油、氣、熱統一管起來,打通全體系的能源運作管理,而不是分散的。
成體系的管理還有生活垃圾方面,之前再生資源管理在商務委,這一次把再生資源也管起來,形成全系統管理。其實廢棄物裏面也有一些再生資源,之前兩家各管一個,比較亂,現在統一起來。
再一個是環境衛生方面,把水務局和園林綠化局的河湖周邊和綠化帶內的管理職能劃過來,整個環衛系統也統一起來。這三個方面是改革後統一起來的職能,把和城市管理相關聯的部門統一起來,防止運作過程中的交叉和扯皮。
新京報:之前的城市管理中存在什麼問題?為什麼進行機構改革?
孫新軍:城市管理的問題,需要綜合協調。之前我們的管理中所謂的科學化和專業化,都是“越管越精”、“越走越細”,導致條塊分離,忽略了城市管理中的區域、塊狀管理。
這一次改革,進一步完成了綜合管理和專業管理的結合,並突出管理的綜合性,形成管理的合力。多部門共同合作,也能解決之前管理分散、“九龍治水”等情況。
新京報:具體如何解決“九龍治水”,提升城市綜合管理能力?
孫新軍:城市管理不能大到無邊,有些職能界限明顯,邊界清晰的,如環境衛生等,歸入城市管理委員會這個籃子裏。有些交叉極大的,如亂停車,既是環境問題,也是交通問題,類似這樣的問題,我們就歸到首都環境建設管理委員會這個筐裏,去協調解決。
相比之前的首都環境建設委員會,此次機構調整多了“管理”二字,定位、職能也有所調整,首都環境建設委員會的辦公室現在仍設在我們委。
新京報:北京飽受“大城市病”困擾,城市管理有何特點?主要難在哪?
孫新軍:城市管理委主要負責城市管理的方方面面,總結下來,主要有四個特點:一個是啃骨頭,尤其要啃難啃的骨頭;第二是接山芋,還是燙手的山芋。我們是躲不掉的,必須接,比如背街小巷環境治理,很容易反彈;第三個是提水壺,哪壺不開提哪壺,比如垃圾分類,搞了十幾年仍然效果不佳;最後一個是捏散沙,要把各個方面統籌協調起來,捏起來像一個球,一鬆開就會散掉。
【我眼中這五年】
新京報:過去五年,在你身上發生的最大變化是什麼?
蔡穎(東城區緞庫衚同巷長):工作越來越忙,加班越來越多。政府越來越重視老百姓的生活,從硬體提升到軟體管理服務,東城區在傳統街巷環境治理的同時,關注平房區老舊小區生活,在部分衚同開展物業管理,豐富綠化、環衛、保安等服務。
新京報:你覺得這五年來北京發生了哪些變化?
蔡穎:作為老城區,東城區在疏解整治促提升前變化不大,開展整治以來,常住人口確實明顯減少。京津冀協同發展進程越來越快。
新京報:未來你最期待看到的變化是什麼?
蔡穎:居民生活區域與故宮旅遊區域、王府井商業區域相鄰相融,功能明確。居民能夠鬧中取靜,生活環境安全、有序、綠色、便利。
A06-A07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信娜
A06-A07版攝影/新京報記者 侯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