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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宣傳 | 宋詞裏的春
發佈時間 | 2023-03-14 10:55:28    

   中國古代文體豐富,詩詞歌賦在表達時各有所長,也各有鍾愛的話題。其中最喜歡寫春天的,或許就是宋詞了。

  曾有人給《全宋詞》做過檢索,裏頭出現頻率排名前十的詞彙,有“東風、春風、江南”。要是去隨意翻翻《宋詞鑒賞辭典》,厚厚六大卷,時不時就能蹦出描寫春天的詞作。看詞牌,便有沁園春、玉樓春、武陵春、江南春、留春令、慶宮春等等,“春”字頻頻出現,宋代詞人確實對春天有種著了魔的偏愛。

  今日,且讓我們在“吹面不寒楊柳風”的陽春三月到宋詞裏尋覓最濃厚的春意。

  一

  詞人中,最著急惦念江南之春且寫得風趣的應是王觀。

  王觀是江蘇如皋人,在詞人中與高郵的秦觀並稱“二觀”。他還給自己的詞集取名《冠柳集》,表示高出柳永之意,有點託大了。

  他送朋友鮑浩然回浙東老家,在詞作《卜算子》裏打趣好友,説“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把鮑浩然老家的山水比成他愛人的眉眼,構思別致,比喻貼切,被認為“新麗處和輕狂處皆足驚人”。結尾句“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一語雙關,是千古佳句。有這首詞托底,王觀在宋詞裏便可佔得“江湖地位”了。

  而春意最鬧的,來自宋祁的名作《木蘭花》。他寫道:“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王國維評價“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僅靠這個“鬧”字,宋祁在詞史上就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印記。他其餘的詞,都是泯然眾人,不太出彩。由此,宋祁被人稱為“紅杏尚書”,正如秦少遊因詞裏有名句“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而被人叫作“山抹微雲學士”一樣。

  而宋祁《木蘭花》的下闋是“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這是宋代高官達人的富貴通病。宋祁生在昇平盛世,兩兄弟又同舉進士,人稱“大小宋”,一生享盡榮華,寫起詞來自然輕鬆愜意。但是,在這歡樂之餘,就會在詞作裏營造點浮生若夢的淡淡哀愁。即便如歐陽修、范仲淹的詞作也不能免俗,這調性在晏殊身上就體現得更深。

  晏殊七歲能文,十五歲以同進士出身進入官場,像范仲淹、歐陽修、富弼等名臣均出其門。春日裏無所事事時,“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緊接著詢問下“夕陽西下幾時回?”,又哀嘆“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最後一人在“小園香徑獨徘徊”。

  其中,“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是千古名句,工整對仗,渾然天成,把花的零落、春的消逝説得淋漓盡致。

  而他的另一首《浣溪沙》,“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也是這種“富貴病”的滋味。

  這是風雅大宋的獨有魅力,展示了人性的豐富。像晏殊、范仲淹,很多時候白天忙於軍國大事,晚上回到府中,就卸下盔甲面具,寫起了傷春惜時的宋詞。晏殊的詞雖然繼續了花間詞的風格,但已有個性化的生命感悟在涌動。

  二

  和晏殊一樣,在詩文裏倡導改文風的歐陽修,也把內心最柔軟的一面留給了詞。尤其到了春天,他的傷春情懷也展露無遺。在他的名篇《蝶戀花》裏,一起句就是“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到最後變成:“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這讓人很是詫異,正襟危坐編寫《新五代史》,酣暢淋漓書寫《醉翁亭記》《秋聲賦》的歐陽修,能將細膩的情感描述得如此貼切動人。這也是宋朝文人技多不壓身的“斜杠”印證。

  到了春天,人的情感會特別細膩敏感。李清照還是少女時,她的《如夢令》是:“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短短幾行,猶如一個短劇,用鏡頭感把少女時代的慵懶感寫得纖毫畢現,“綠肥紅瘦”也成了春天繁花落盡的代名詞。

  但一旦到了中年,經歷了家國之痛,李清照對春天就很是傷心了。她在《武陵春》裏寫道:“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上闋一齣場,就顯出中年孀婦的慵懶無力、萬事皆空的倦怠感。在下闋她繼續寫道:“聞説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這春日裏的愁,已經多得用船都載不動了。

  這麼寫春愁的,還有很多名句,如賀鑄的“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秦觀的“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這些詞句的出彩,在於把抽象的愁變成具體的形象,才成為神來之筆,成為典範。

  而晏幾道寫春愁也自有其高妙處。晏幾道是晏殊的幼子,父親高官厚祿,他卻晚年潦倒。文學史上,著名的父子有三曹、三蘇,而大小晏靠著婉約詞的成就也能佔得一席之地。

  晏幾道最好的詞《臨江仙·夢後樓臺高鎖》,寫的也是春天裏的故事。一開頭是“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到下闋便點出具體思念的姑娘小,“記得小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説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大家評價晏幾道是“真古之傷心人也”。春日若是有所惦念之人,讀讀晏幾道的《小山詞》是很能共情的。

  被春愁困得最深的當是李后主。李后主前半生是南唐帝王,生命最後幾年在宋朝當階下囚。他最好的詞多是成為階下囚後寫的,也算宋詞。《相見歡》只有短短幾十字,“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卻説盡人生之恨。而另一首《虞美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更是千古傷心之筆。

  春日裏的亡國恨,在姜夔的《揚州慢》裏尤為深刻。他看到昔日繁華的揚州城,在金兵過境肆虐後,到今日“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廢池喬木,猶厭言兵”。他想著,即便是杜牧重生,回到揚州也是“難賦深情”了,唯一不變的是“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但也不知“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也非所有人到了春天,在詞裏就是一副滿懷愁緒、吐血賞花的病態樣。比如蘇軾,即便他表達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的沉重感,但多數情況下,春日感懷在他的筆下,是一副超脫的模樣。

  如他在《望江南·超然臺作》裏寫春天時,就有強烈的蘇氏風格。起頭説“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那時他剛從杭州調到了密州,密州當時屬於欠發達地區。到了清明寒食時節,他眺望全城、思念故人,便寫下了這首詞。詞的結尾是“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便有超然物外、忘卻塵世的超脫感。所以現在一到春天新茶採摘,微信朋友圈就到處是“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可見大家對這兩句的鍾愛。

  這種超脫的表達在他的《蝶戀花》裏也是異曲同工。一開頭是“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這下句要是讓李煜接下去,就要變成“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但蘇軾接的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此句讓多少單戀無果的癡男怨女們又有了重新出發的勇氣底氣,這倒是蘇軾創作時所始料未及的。

  當然,蘇軾最曠達的春日詞還是體現在《定風波》裏。那時他正被發配黃州,為了生計跑去三十里外的沙湖買田種地。“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很是隨性瀟灑,結尾處“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更是超脫曠達,成了很多人一生的指引。蘇軾在開頭也頗為自得地寫道“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當然不帶雨具裝瀟灑也有點小代價,過了兩天,他就在文章裏説自己淋雨凍感冒,請醫生來針灸了。

  春天百花盛開,但又繁花易落。來的時候是“昨日春如,十三女兒學繡。一枝枝、不教花瘦”,走的時候是“而今春似,輕薄蕩子難久”,是四季裏人的情緒最為細膩敏感之時。而宋詞文體豐富,又天生自帶樂韻,最適合表達這種如夢似幻的豐富情感。若是在春日裏“單衣試酒、光陰虛擲”,雖百感交集,可“寸寸柔腸,盈盈粉淚”卻難以表達,便去多讀讀晏殊、晏幾道、秦觀、李清照、蘇軾,因為宋詞裏有最豐富的春天。

來源:浙江線上    | 撰稿:辛文    | 責編:彭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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