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的晚間，歷來是各大電視臺綜藝大比拼的賽場。

　　但是，剛剛過去的這個星期五，浙江商界的一些人無心歡娛。

　　證監會新聞發言人張曉軍當天晚間發佈的重磅消息，在浙江商界激起了一串漣漪。此案不僅事關浙江九好辦公服務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九好集團）這家被點名的企業，還牽扯出了一些其他企業。

　　電影《鬼吹燈》裏有九層妖塔。九好集團，這家曾經在浙江商界小有名氣的公司，覆雨翻雲，竟設置了6層資金暗道，召集200多供應商虛構業務、虛簽合同、虛減成本、虛增收入及虛構存款等方式，計劃將“有毒資産”溢價包裝成價值優良資産，與鞍重股份聯手進行“忽悠式”重組。15個交易日股價從26.17元暴漲至87.79元，鐵腕治理的監管部門層層剝繭，終於像剝洋蔥一般把九好集團的醜聞昭告天下。

　　“這種事，證監會抓得漂亮！這種價值導向如果能堅持下去會推動良幣驅逐劣幣。”有識人士直言，隨著資本市場監管的日漸規範，企業要參與資本市場運作，必須適應監管新常態，對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浙商良好信用形象要敝帚自珍，這不僅是對中小股東負責，也是對企業負責的表現。

　　3月7日，證監會副主席姜洋表示，對於忽悠式重組，會繼續加強監管，全面監管、依法監管

　　不只是九好集團，這些九好集團的小夥伴也要查

　　根據鞍山重型礦山機器股份有限公司公開的《行政處罰事先告知書》的公告，被波及這起忽悠式重組的浙江企業不止九好集團一家，還有浙江華睿海越現代服務業創業投資有限公司、浙江華睿德銀創業投資有限公司、杭州金永信潤禾創業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寧波市科發股權投資基金合夥企業(有限合夥)。

　　來自上海證券報的消息稱，證監會稽查局相關人士透露説，此案中九好集團的一些供應商認為自己不用跟證監會打交道，外加九好集團事前以“公司要上市了，大家幫幫忙”為由，打過“招呼”，引致詢問取證過程中，對抗行為大量涌現。就是因為有人配合，公司才肆意造假。對於這些配合造假、不講誠信的個體或企業，監管部門也會持續關注。

　　為了抹痕跡，這家公司將200多人電腦全部更換

　　在鞍重股份借殼重組方案中，擬置入的資産九好集團預估值達37.18億元。

　　作者11日查詢全國企業信用資訊公示系統，郭叢軍名下的“九好”有28家之多，遍佈杭州、北京、天津、河北、江蘇、深圳等全國各個省市。但很多家都是2014年－2015年間註冊的。

　　《市場證券週刊》曾對此做過調查，借殼前，九好集團毛利率數據異樣飆升。鞍重股份發佈的預案內容顯示，2012-2014年，公司毛利率分別為43.16%、52.74%和72.01%。到了2015年上半年，該公司的毛利率更是進一步增長至77.85%。“借殼前期密集佈局，從單純的資本操作手法看，有做大盤子的嫌疑。”某行業分析人士一語點破，有了這麼多家分公司的牌面，高溢價買高預期更容易接受些。

　　九好集團的總部位居杭州市拱墅區運河廣告産業園。11日有《證券時報》作者去實地探營。

　　作者到了實地後得知，九好集團辦公地，並非自有物業，而是向廣告産業園租用。“九好在這裡租用好幾年了，他們就在9樓”。

　　走出電梯，樓道上的LED顯示燈都沒有打開，不過，嵌在墻上的“中國首席後勤託管專家”，還是蠻搶眼的。

　　因為是週末，九好集團的大門緊鎖，前臺的辦公桌面上空空蕩蕩，連郵件、包裹之類的都沒有。乍一看去給人的感覺是“人去樓空”。

　　如今，透過大門的玻璃門看去，九好集團的公共辦公區域約700-800平方米的辦公大廳，排放著約5-6組辦公桌，但是，僅前兩排桌面上擺放著電腦。其他辦公桌上，空空蕩蕩。

　　中證報報道透露，在證監會調查組調查取證時，九好集團立即採取各種措施“反調查”。先是全部刪除了公司OA辦公系統的全部資料，隱匿全部有關的業務單據，總部辦公室200多人電腦全部更換。

　　與辦公現場的清淡相比，九好集團的招聘仍在火熱進行。從招聘公告上作者看到，崗位從實習生、渠道經理到相關部門主管、總監。在很多招聘崗位的後面，公司特意標注了“美女如雲、免費零食、年度旅遊、帶薪休假”等尾碼。

　　為阻撓調查，打110搶奪調查組資料十八般武行都上了

　　如果説大規模更換電腦談不上反調查，那據中證報還原的如下場景，可以讓你管窺一下這家公司的手法。

　　鏡頭一：“你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某供應商與涉嫌財務造假的公司因有業務往來及利益綁定，拒絕配合調查。在證監會調查組詢問取證時，有關人員説出這樣一句話。話音剛落，説話者當真撥打了110。不過，在警察趕到、了解情況並開始勸説該供應商配合調查之後，該供應商開始以沉默應對各方人士，拒不簽署調查通知書。

　　鏡頭二：“今天誰也別想出去”

　　某新三板掛牌公司與涉案公司之間的業務往來存在重大虛假嫌疑。2016年11月調查人員依法對該掛牌公司具體負責與九好集團財務往來的副總經理Z某進行詢問時，公司法定代表人G某帶領7、8名身份不明人員闖入會議室，情緒激動大鬧會議室，摔碎會議室的杯子，猛摔桌上的物品，並用玻璃碟砸向一調查人員，威脅調查人員關閉執法記錄儀。

　　隨其進入會議室的其他人員稱：“你們調查了20多家公司，沒有幾家配合的，我們現在不配合你們調查。”並開始搶奪調查組資料、調查人員工作電腦和執法記錄儀，並揚言“今天誰也別想出去。”

　　鏡頭三：“調查人員逼我做假證！”

　　成都某公司在浙江九好授意下出具所謂的“情況説明”，誣稱調查人員逼迫其做假證證明與浙江九好不存在業務往來。調查發現實際情況是，因成都某公司總經理與浙江九好四川公司經理M某私交甚好，M某要求其配合浙江九好完成上市要求，採取由浙江九好員工通過個人賬戶將資金轉入成都某公司後匯至浙江九好賬戶來虛增收入。

　　不僅如此，浙江九好提供的1200家供應商聯繫方式中，錯號、空號263家，查無此人或長期無人接聽的210家，可以聯繫上的供應商中有92名相關人員不配合調查、直接挂斷電話、百般推諉、不願告知具體地址等。

　　據證監會介紹，配合造假的供應商大多與九好集團關係密切或存在利益關聯，普遍抗拒調查，部分供應商採用報警、威脅、謾罵等方式驅趕調查人員，甚至出現個別供應商負責人搶奪證據、襲擊執法人員的暴力抗法事件。

　　“財務造假，這是很嚴重的事”

　　為何九好集團如此頑抗證監會的稽查？為何被證監會定義為這是一起性質十分惡劣的忽悠式重組案件。

　　經調查，成立於2010年的九好集團主要從事後勤服務仲介平臺業務，為後勤服務供應商和客戶提供居間撮合，並向供應商收取介紹業務成交金額一定比例的服務費。調查發現，2013年至2015年，九好集團為實現重組上市目的，有組織、有預謀地進行了大規模、系統性財務造假，通過虛構業務、虛設客戶、虛簽合同、虛減成本、虛構存款等手段達到虛增收入、利潤的目的。

　　具體而言，九好集團在2013-2015年涉嫌虛增營業收入，金額達2.65億，其中，這三年虛增的營業收入金額佔其披露的營業收入比例分別為6.93%、27.65%、38.49%，相應的三年虛增利潤是2.55億元，佔其披露的利潤總額比例的53.37%。而2014、2015年虛增的比例達到59.56%和59.43%；此外，調查還發現，九好集團虛增2015年貿易收入57萬餘元，虛構銀行存款3億元。

　　證監會稽查執法人員在總結此案時歸納了五個特點：一是市場影響大。二是造假涉及面廣。查實涉及虛假交易的供應商就達200多家，分佈于全國多個省市。三是造假領域新。四是造假隱蔽性高。為隱藏虛構業務，九好集團在銀行賬戶之間設置“防火牆”，對與供應商之間的資金迴圈進行多重規避；採用多道轉賬等手法，在資金劃轉路徑上進行了多重隔斷，隱藏資金真實來源、去向。五是造假專業性強。以往案例中虛增銀行存款一般採用偽造存單、虛構賬號等手法；而在該案中，為了掩蓋財務造假形成的資金窟窿，九好集團通過過橋借款、以定期存單質押開具承兌匯票等金融手段結構化地虛增存款，造假手法專業性更強。

　　3月11日，作者採訪了杭州多家律所的律師及法學界人士。一位律師分析案情後表示，根據披露的資訊，九好集團最先虛構了3億元的銀行存款。資金流入記賬，有些錢流出不入賬，這是一種粗放的做法，本身就是違背會計法則的。“他要用一個又一個的虛假去掩蓋最初的造假。”接下來九好集團為掩飾虛構的3億元銀行存款借款3億元並進行存單質押。是鑽了票據貼現的空子。

　　“像九好集團這樣不入賬的處理方式，如果發生在非上市公司，原本不屬證監會管轄。因為會計上做假賬是歸財政部門管。因為這次涉及並購，跟借殼有關，證監會徹查才挖出了九好集團的一連串黑洞。”該人士説到這裡發出一聲嘆息，財務造假，是性質很惡劣的。

　　不想成為下一季的劇中人，這些企業要當心了

　　證監會新聞發言人張曉軍3月10日表示，有關2017年上半年IPO企業現場檢查工作目前正在準備安排中。

　　證監會新聞發言人 張曉軍

　　“2017年證監會將繼續開展IPO企業現場檢查工作，督促發行人提高資訊披露品質，督促仲介機構勤勉盡責。”張曉軍透露，有關2017年上半年IPO企業現場檢查工作目前正在準備安排中，檢查對象主要來自三方面：一是首發企業資訊披露品質抽查抽籤中被抽中企業；二是根據標準不降、條件不減的原則享受“即報即審、審過即發”政策的貧困地區申請IPO的企業；三是日常審核中有必要實施現場檢查的企業。

　　今後，證監會將在日常發行審核中實施常態化IPO企業現場檢查。

　　“這個案例警醒浙江企業，如果要參與資本市場運作，所有經營過程中，一定要合法合規，財務上不能作假，虛增貿易收入，任何小動作都別想矇混過關。證監會接下來會全方位、全鏈條地加強對重大重組的監管，企業是透明的，基礎一定要紮實，財務、稅務各個環節都不能有疏漏。”杭城某知名律所的一位資深合夥人語重心長地説。

　　杭州師範大學錢江學院教師、華東政法大學經濟法學博士王立是一名研究金融法的學者。他告訴作者，在目前還是審批制的環境嚇，作為監管部門的證監會要幫市場去判斷資産質地好還是不好。像九好集團這樣通過虛假陳述方式把不良資産説成好資産注入上市公司的殼，就是忽悠式重組。

　　對於想走向資本市場的企業來講，現在走IPO和走借殼上市，要求基本是一致的。都有一定的門檻，而且門檻不低。九好集團如果實打實，肯定是要被叫停的。這次又阻擾調查，行為非常惡劣，最終自吞苦果，被處以頂格處罰。

　　王立表示，要遏制類似九好集團這樣惡性事件的發生，加強監管是必然的手段，正在修訂的證券法也被予以很多期待。今後除了政府保護，普通投資者會有更多的武器保護自身的權益。以九好集團借殼鞍重股份為例，如果鞍重股份的股價因為虛假披露極速上揚，又因調查迅速暴跌，一個波谷就會割一波韭菜，讓投資者受損。普通投資者以前想上訴，須有很多前置條件。今後會賦予普通投資者更強的武器，讓投資者有個地方説理。

來源： 浙江線上    | 作者：章卉    | 責編：楊雲寒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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