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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線上組局,“500元”的夜校只是“流量密碼”嗎?
發佈時間 | 2023-12-21 14:45:41    

   “告訴我你想學(體驗)什麼?讓我來搞定!”90後西安小夥崔超波10月底在社交平臺發出第一條關於夜校的帖子時,自己也沒想到短短5天后,他們組織的第一門化粧課就正式開班了。

  隨後的1個多月裏,不斷有年輕人在帖子下“許願”。架子鼓、爵士舞、書法、烘焙、非遺皮影……課程越開越多。

  95後的王京安也趁著夜校爆火,11月中旬回到家鄉長沙開起了“一間夜校”,圓了返鄉工作夢,註冊了公司。這陣子,他正在為夜校選擇固定的上課場地。他希望在這裡與大家一起,“充實自己的生活,學自己想學的,做自己想做的,找到自己的理想”。

  夜校的這股風吹到了全國各地,會“整活兒”的年輕人開始線上組局,一般500元10-12節課,他們一邊找場地、找教師,一邊招募學員。社交平臺上,“城市名+夜校”模式的新賬號層出不窮。

  “白天上班,晚上學藝”成了新風尚。

  當年輕人爭先恐後去上課,對於夜校本身的質疑聲也不斷出現,課程品質良莠不齊,同行者互相舉報,抄襲文案、課表,甚至出現了以組織夜校的名義騙取錢財的情況。“500元”的夜校模式只是“流量密碼”嗎?夜校該如何健康有序發展?

  年輕人線上組局,夜校開到全國各地

  崔超波起初是自己想找一家夜校報名,可他發現那時的西安還沒有夜校。於是,他決定自己開一家夜校,命名為“城市緩衝區”。

  不斷有當地年輕人通過社交平臺的帖子加入他們的群聊,並快速組成了多個興趣小組,“我想學化粧”“我想學書法”“我想學擊劍”……崔超波笑稱,許多有意向報名的年輕人把群當成了“許願池”。

  為了讓課程快速落地,他需要在各個商家、機構之間不斷篩選、洽談。忙不過來了,他還拉著身邊的朋友組建起了業餘團隊,工作之餘一起謀劃夜校的課程。

  讓崔超波覺得有趣的是,前幾天,一名學員諮詢是否有鋼琴班,但他們此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鋼琴培訓機構,“那名學員問,是不是找到這樣的機構就能開課?然後她真的推薦來一家機構,經過溝通商討,鋼琴課很快開班了,這名學員也如願加入了學習”。

  考慮到女性學員居多,為了保證安全,崔超波會選擇開在地鐵沿線、交通便利的臨街機構店舖。靠著課程品質和服務,他們吸引了一幫“鐵粉”。崔超波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報課最多的一名學員把自己每週五天都安排得滿滿噹噹,還有人在班裏找到了上課搭子,約著一起又報名了其他課程”。

  夜校籌備時,王京安和朋友們組建了三人小團隊。他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起初最難的是,學員想學的課程種類比較多,人群又遍佈長沙每個市轄區,“在某一區域開班的話,還可能湊不齊人數”。

  可他發現,那段時間已經有三四家夜校開始宣傳了。他們趕緊推出了幾節免費試聽課,“和一些機構、工作室合作推出試聽課也是為了摸底,課程效果好就繼續合作”。

  他們一邊開著試聽課,一邊尋找公司租用場地,各方準備充分後,正式的招生也開始了。王京安説,現在有三四類課開在了公司,其他課程還是與機構合作,“目前開設的10余門課程裏,美粧課以前最火,這陣子古琴課卻供不應求,學員要排隊等”。

  在廣東順德,梁楚瑜居住的公寓樓裏,有不少年輕人開設了不同類型的工作室。夜校火了,她想著,“何不聯合起來,一起加入夜校模式?”於是,她做起了牽頭人,在11月底發出了順德夜校的第一篇招募帖。半個多月,化粧班、烘焙班率先開了起來。

  梁楚瑜怎麼也沒想到,化粧班成了最圈粉的課程,已經開出了兩個班。“班裏都是女孩,大家開開心心地交流護膚産品,還會約著在週末一起外出,這成了夜校社交的延伸,也是夜校火起來的原因。”

  招募學員,尋找合作機構和老師,根據需要開設課程,各個城市嗅到風口的人開始投入當地夜校的組建中。據記者不完全統計,這類民間自發組織的夜校已經開到了北京、杭州、成都、福州、深圳、南京、長春、蘭州等諸多城市。

  夜校能盈利嗎?

  500元的課程真的能讓機構、甚至組織者盈利嗎?

  開設陶藝夜校之前,柴鑫傑在北京宋莊附近經營著一家專業陶藝工作室。但幾個月前,工作室小院遇上了拆遷,他和朋友商量著,那就試著以夜校的模式,把陶藝搬到市區,“雖然成本高,燒窯不方便,但是人多了起來,創造收益的機會也會多一些”。

  “租用一家陶瓷藝術館的場地和設備,儘管只是晚間使用,1個月也要1萬元。”柴鑫傑説,加上材料泥需要不限量供應,很多人也都是從零基礎學起,“我們認為陶藝還是必須要多動手製作,這樣才能真正學到東西,但這些成本核算下來,其實也只能做到不虧本”。

  他和3位朋友成為課程教師,“但我也和朋友們説了,第一期可能也只是純公益支援了,拿不到講課費”。他合計著,如果第二期招生情況可觀,“怎麼也得給老師們一些辛苦費”。

  柴鑫傑還是希望,能夠將夜校的場地固定下來,更好地營造氛圍。不過,他也擔心,“萬一場地租下來了,夜校的熱度持續了幾個月後降低了,今後沒人報課了怎麼辦?”

  “最開始是覺得下班後無聊,想要找個搭子一起學滑板或團購滑板課,偶然間加入了‘深夜識堂’夜校的群,向他們自薦了可以做志願者。”就這樣,在深圳工作的董琳成了這家夜校的創始主理人之一。

  儘管夜校的這股風如今已吹到了全國各地,但1個半月前,董琳和幾名合夥人第一次碰面談規劃時,還是覺得“很虛無”,“首先需要確定的是,我們是要做短期還是做長期,如果要做長期,就是選擇了最難的一條路,因為變現很慢,同時要花費更多心力,大家能不能堅持?”董琳説,他們還是決定做長期。

  在她看來,籌備時最難的就是毫無參考可循,要把學員和老師都招募到。好在其中一名主理人,在1個多月時間內快速引流,如今他們已經成熟運營了18個社群超3600人。

  11月3日,他們開始在群裏發起接龍,調研大家對什麼課程感興趣。隨之而來的是,在他們去尋找合作機構場地時,還要面對一些學員的不信任,“例如每天都有人在群裏問怎麼還沒有落地,是不是騙子?”

  董琳認為,第一階段的夜校課程還是要找機構,做好口碑,做好品控,“美團評分4.8分以上,有超過三家連鎖店的實體店,我覺得這些是可以信任的”。也因此,課程落地的速度比學員期待的要慢了很多。

  她需要和機構老闆、教務負責人提前溝通的是,是否在接受眼前的不掙錢的情況下,還能把課程設計好,同時也不允許在課堂上推銷,“還是要找到和我們同頻的人,我們也把這些規定寫進了合約裏”。董琳也坦言,“實際上有的時候,當我們談到每人500元的價格,以及我們不允許推銷的約定時,很多機構都拒絕了”。

  不過,後來他們開始在群內通報課程籌備進度,“可能無法很快落地,因為價格打不下來”。董琳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如今他們已經有16個品類的課程開班了,每個班有6-10個人,“最火爆的課程是滑板、射箭、化粧等能夠短平快地得到愉快的‘多巴胺’課程”。

  梁楚瑜也覺得,前期夜校就像在“做公益”。她和合作的老師約定,首先要讓學員有更好的體驗,要用心服務好學員,“工作室也想把夜校的學員轉化為正式學員,但如果商業性太強的話,反而會讓學員們不再願意參與”。

  “如果是烘焙課這類要提供材料的課程,工作室覺得500元的價格虧了,我們就商量著把課時縮短。”梁楚瑜説,也有一些美甲工作室主動聯繫她合作開課,但她也會首先説明,“即便是不賺錢的公益課,也不能把課程設置得太‘水’,我們要首先做好自己的口碑”。

  期待夜校入局者攜手健康有序發展

  夜校成了年輕人追捧的“頂流”,但與此同時,一些大量開班的夜校,課程品質卻出現了良莠不齊的狀況。

  在北京工作的95後女生王蕓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她報名參加一個舞蹈班,“但老師教得一言難盡,幾節課後就不再參與了”。她也把自己的感受分享在了社交平臺,引發許多網友留言。

  在她的帖子評論區,有網友稱,“還缺乏一些供應商管理標準和課程內容規劃,以及授課老師專業度的考量”。也有人稱,“上完一期夜校課後發現,機構壓榨老師,提供的地點設備出問題後不負責任等情況”。還有人認為,像舞蹈、器樂之類的課程很明顯是在減價拓客,但對於想看看自己是否合適這項學習的人來説,500元的夜校課程還是很合適的。

  與此同時,同一城市之間的夜校“競爭”也悄悄開始了。

  半個多月前,“深夜識堂”發出公告,“有人拿我們已經談成的課騙學員,大家千萬不要交錢,我們長期合作的課都有簽獨家合作協議,老師們不會和其他人再開班的”。董琳無奈地説,“幾乎每天都有人舉報賬號,也有機構直接盜取圖文和課表”。

  她覺得,“所有新生事物出現時,都會出現魚龍混雜的情況,有些夜校已經運營不善了,早期和我們一起開班的夜校有10余家,現在還能穩定運作的不超過以前的半數”。

  崔超波覺得,夜校是不是一陣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做夜校的人是怎樣考慮的,“如果看到流量就往裏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人開課,然後掙點仲介費,而不管課程反饋,那麼這陣風很快就會過去。對於用戶來説,上過一次當就沒有信任了”。

  “一個人肯定是不成事的,我們可以做一個行業。”董琳牽頭髮起了“大灣區夜校聯盟”的群,“大家可以一起去制定相關的規則和玩法,市場非常大,合作才能長久”。

  “我們還是期待以夜校的模式做出更多公益內容。”董琳説,接下來,他們希望更關注老年人群體,學員帶著父母來上課,“如果我們還能熬到明年這個時候,或者被更多人看到,我們希望做更多履行社會責任的內容,也希望我們像上海的夜校一樣能夠被官方看到,共同做更多的事情,一起維護行業的健康發展”。

  多位夜校主理人也表示了一致的願望,希望上夜校成為年輕人新的生活方式,而不是新鮮感過去後就消失了。

  (應受訪者要求,董琳、王蕓均為化名)

來源:中國青年報    | 撰稿:孟佩佩    | 責編:丁薩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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