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來臨，走在校園、地鐵、公園等公共場所，市民就近到自動售貨機、智慧售貨櫃購買冰飲一解乾渴，已成為稀鬆平常的消費場景。不過，自動販售服務給人們帶來購物便利的同時，也引發不少擔憂。

　　近日，有上海市民反映，當下自動售貨機有許多支付選項，還經常需要授權各種個人資訊，“還沒反應過來，支付就完成了。”自動售貨機的支付方式現狀如何？存在哪些問題？記者展開了調查。

　　普遍索取手機號碼

　　王先生是一名在校老師。近期，他在學校裏用自動售貨機選購零食飲料時注意到了異常。校園中的教學樓設置了品牌名為“新的吧NEWLAB”的自動售貨機。購買零食過程中，必須綁定手機號才能消費。王老師認為商家有過度收集個人資訊的嫌疑，但是無奈當時著急消費，只能綁定。

　　不久，他又體驗了校內的另一個售貨機品牌“小嗨櫃”，發現也需要被綁定手機號。由此，王老師産生了一系列疑惑：消費者就想花錢買些吃的，為何自動售賣機一定要獲取手機號？獲取後的使用去向是哪，是否有保護措施？

　　在課間與學生交流期間，王老師向學生們談起了自己的經歷和疑惑，並鼓勵大家討論。其中，小陳同學也分享了自己的經歷。

　　“半夜餓了，小賣部又關門了，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找自動售貨機。”小陳使用的是宿舍區的自動售賣機，同樣是不綁定手機號無法消費。

　　5月底，她第一次使用“小嗨櫃”購買礦泉水，機器要求先授權微信支付積分。之後她又選擇使用“刷臉”支付，機器攝像頭打開，捕捉到她的面部資訊，隨後頁面跳轉到了她的支付寶賬號。“它怎麼知道我的支付寶賬號資訊？為何沒有單獨告知並同意的過程？”為此，她詢問售貨機客服獲知，售貨機拍攝的人臉資訊需要與支付寶賬戶裏的身份證來比對。小陳認為，售貨機本身並沒有明確告知她，拍攝的人臉資訊會與支付寶進行交互。此外，售貨機本身如何對捕捉的人臉資訊進行保護和處理，她也無法獲知。

　　為了保護師生個人資訊權益，王老師指導學生團隊開展網路和實地調研。調研發現，28所學校、13個品牌的自動售貨機存在索取手機號的現象，有的還需要關注公眾號、授權驗證微信或支付寶支付分，只有少數自動售貨機直接掃描二維碼支付。此外，調研團隊還意外發現，個別自動售貨機會優先推薦使用人臉識別的支付方式。

　　存在誘導“刷臉支付”

　　連續多日，記者也走訪了地鐵、公園、寫字樓、商超等公共場所，查看自動售貨機的支付情況。

　　上海地鐵徐家匯站因空間較大，擁有數量較多的自動售貨機。其中一台“AI智慧識別櫃”的螢幕上，“人臉支付”的字樣被放在支付選項的上方，框線顏色作加深處理，“掃碼支付”則放在下方。點擊“人臉支付”，攝像頭開始攝取人臉資訊，隨後識別出記者的支付寶賬號，並請求授權。記者看到螢幕下方一行“小字”提示可查看《授權付款服務協議》。密密麻麻的條款下，無法辨析出重點內容。在同意並確定後，螢幕又提示“首次使用刷臉功能，請先使用本人支付寶掃碼授權手機號方可進行購物”。

　　另一處“up售貨機”上，碩大的“支付寶刷臉付”佔據一半的螢幕，伴有“刷臉支付，隨機免單”字樣。若在底部選擇其他支付方式，則還有關注各類公眾號、微網志號等碩大的二維碼干擾消費者掃碼支付。記者蹲點時發現，自動售貨機的消費者多為年輕人。消費者在看到醒目的刷臉支付功能時，沒有絲毫猶豫就直接點擊。人臉被識別後，還需要輸入手機尾號4位。隨後，螢幕又跳轉出廣告以及下方的一行“小字”——授權獲取性別、手機號、生日、常住城市等資訊。沒有考慮很久，一名消費者就點擊了同意，完成支付。

　　在地鐵肇嘉浜路站，一台售貨機將“微信刷臉支付”作為默認的首選項，並佔據半個螢幕。選擇掃碼支付則需再次點擊下方的選項。

　　走訪下來，地鐵場景中也有不少自動售貨機因相對老舊，不具備人臉識別支付功能，無需個人資訊授權，可直接掃碼支付。個別品牌的新設備亦可直接掃碼支付。

　　在徐匯濱江綠地，自動售貨機均為同一品牌“雲灝智販”。售貨機默認提供掃碼支付方式，同時具備人臉支付功能，各自的圖標大小區分不明顯，並且平行放置。但是，若選擇刷臉支付，設備進入捕捉人臉資訊的狀態，馬上比對出支付寶付款賬號，同時顯示“確認付款”的按鈕，點擊後扣款就會完成。相比上述某些設備的多次授權同意環節，這臺設備似乎直接省略了。

　　記者留意到，有一台售貨機的人臉識別攝像頭被人為刮花，已無法識別出人像資訊。

　　不應過度索取個人資訊

　　記者就“up售貨機”突出顯示人臉識別支付的情況致電官方客服人員，對方表示，人臉識別支付是近兩年在一部分機器上推廣的方式，操作上會更便捷。至於後續驗證手機後四位的操作，也是為了強化實名認證。對於刷臉支付“非必要不優先使用”的要求，客服人員表示並不清楚，但是，她會把記者和消費者的意見反饋到公司，請運營和技術人員加以改進。

　　2023年8月，國家網信辦公開發佈《人臉識別技術應用安全管理規定（試行）（徵求意見稿）》（以下簡稱“徵求意見稿”）提到，使用人臉識別技術必須遵循“最少使用”和“最小存儲”。其中，“最少使用”就是指，只有在具有特定的目的和充分的必要性，並採取嚴格保護措施的情形下，方可使用人臉識別技術處理人臉資訊。實現相同目的或者達到同等業務要求，存在其他非生物特徵識別技術方案的，應當優先選擇非生物特徵識別技術方案。

　　此外，《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也明確規定，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資訊，應當遵循合法、正當、必要的原則，明示收集、使用資訊的目的、方式和範圍，並經消費者同意。

　　經營者收集、使用消費者個人資訊，應當遵循合法、正當、必要的原則。

　　業內人士指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資訊保護法》、“徵求意見稿”以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規定，市場上的部分自動售貨機存在誘導或強制消費者使用刷臉支付、過度索取個人資訊等情況，而且在向用戶單獨、充分告知上存在不規範的亂象，人臉資訊的存儲和傳輸安全上也不透明。而有些商家將收集資訊種類、範圍等重點內容隱藏在冗長的隱私協議、用戶協議裏，也是對消費者的誤導。消費者購買一瓶水，根本沒有時間去看那麼長而密的用戶協議，點擊了所謂的“同意”，本身正是被誤導的結果。

　　記者從網信部門獲悉，針對公共場所強制、濫用人臉識別技術問題，上海市網信辦已協同市市場監管局、市公安局以及市商務委、市教委、市科委、市文旅局、市體育局、市綠化市容局、市房管局等多個行業主管部門，聚焦運動場所、經營場所、文旅場所、培訓場所、生活居住場所、其他場所等6大場景，開展專項整治，並將推出有關行業人臉識別技術應用的“正面清單”和人臉資訊保護合規指引。 

來源：上觀新聞    | 撰稿：車佳楠    | 責編：汪傑菲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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