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盯水資源管理，開展節水工藝改造及創新……”這是出現在貴州茅臺2023年環境、社會及治理（ESG）報告董事長致辭中的一段話。相比往年，在這份報告中，水資源管理重要性出現升級，反映貴州茅臺在ESG實踐中的進步。
近年來A股上市酒企ESG資訊披露程度有所提高，但仍存在關鍵指標披露不到位、國際評級不高問題。4月12日，滬深北交易所發佈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監管指引，自5月1日起施行。此前，中國酒業協會發佈《中國酒類企業ESG披露指南》《中國酒類企業ESG評價指南》徵求意見稿，有望填補中國酒業ESG信披及評級標準上的空缺。那麼，為獲取ESG這把“綠鑰匙”，中國酒企當前面臨哪些痛點？ESG如何幫助中國酒業“香飄四海”？
披露積極性提高
4月12日，滬深交易所發佈上市公司自律監管指引——可持續發展報告（試行），北交所也同步發佈《上市公司持續監管指引第11號——可持續發展報告（試行）》。綜合上述文件要求，報告期內持續被納入上證180、科創50、深證100、創業板指數的樣本公司，以及境內外同時上市的公司，應當最晚在2026年4月30日前，披露2025年度《可持續發展報告》。截至目前，貴州茅臺、五糧液、洋河股份、瀘州老窖、山西汾酒、古井貢酒、水井坊、今世緣、口子窖、青島啤酒、重慶啤酒等11家酒企將進入強制披露名單。
事實上，伴隨ESG理念日漸深入人心，A股上市酒企披露ESG報告積極性有所提高。中國證券報記者梳理髮現，20家A股白酒企業（申萬2021）中披露2021年“ESG報告”的僅貴州茅臺、順鑫農業、水井坊、山西汾酒、金徽酒，佔比25%。而披露2022年“ESG報告”的上市白酒企業有10家，比例升至50%。
相比白酒而言，A股啤酒上市企業ESG信披程度更高。重慶啤酒、珠江啤酒、青島啤酒、燕京啤酒等均已披露2022年度ESG報告。而A股上市頭部黃酒企業，如古越龍山、會稽山等，至今尚無ESG報告披露。
截至目前，11家將被列入強制披露名單的酒企中，有兩家尚未披露首份ESG報告。其中，瀘州老窖2022年社會責任報告已按ESG報告體系進行披露，而口子窖社會責任報告或ESG報告均未披露。2023年報披露期尚未結束，11家酒企能否實現ESG報告全覆蓋備受業界關注。
值得注意的是，儘管A股上市酒企ESG資訊披露積極性整體提高，但包括內容完整度、重要議題排序、披露規範等在內的ESG信披品質整體有待加強。
從行業協會的動作來看，規範酒業ESG資訊披露也已提上日程。2月22日，由中國酒業協會酒與社會責任促進工作委員會牽頭制定兩項團體標準《中國酒類企業ESG披露指南》《中國酒類企業ESG評價指南》（徵求意見稿）發佈。在徵求意見稿中，中國酒業協會從環境（E）、社會責任（S）、公司治理（G）三方面列出了明確且詳盡的評價指標體系。從指標權重來看，環境領域違法違規事件、碳排放、土地擴張和開發、生物多樣性影響、供應鏈風險、研發投入創新成果等實質性議題被放在突出位置。
酒企需直面痛點
目前，國內酒企在MSCI、晨星、CDP等國際公認的ESG評價體系中普遍評級不高。以MSCI ESG評級為例，其評級結果分為行業落後（CCC、B）、行業平均（BB、BBB、A）和行業領先（AA、AAA）。目前，A股上市酒企中，僅重慶啤酒評級達到A級。中國白酒為何沒能在ESG評級上“香飄世界”？
一方面，若在ESG評級層面將中國酒企套入國際標準，可能遭遇“水土不服”。
中央財經大學綠色金融國際研究院副院長、中財綠指首席經濟學家施懿宸在接受中國證券報記者採訪時表示，除了金融業外，國內很多行業企業在國際評級機構的ESG評級中位數為B，評級普遍較低，這種現象在酒水行業更加明顯。這和國際ESG評價體系與中國國情存在矛盾有直接關聯。“在社會責任方面，國內外存在標準理解上的差異。”施懿宸表示，一些具有中國特色的議題缺乏國際共識，酒企在這方面的努力並未被國際評級機構充分理解，社會公益的成效沒有在ESG評價中得到充分反映。
另一方面，從普適性可持續發展指標來看，中國酒企在ESG實踐和披露方面有所不足。“離開茅臺鎮釀不出茅臺酒”，酒業分析師、知趣行銷總經理蔡學飛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中國酒本身就是區域生態環境的産物，本地水、土、空氣、微生物等環境保護與研究，對於酒類産品品質發揮著決定性作用。但就環境角度來看，中國酒企特別是白酒企業在ESG資訊披露中存在不少短板。
“水資源利用、碳排放、生物多樣性保護等指標在國際ESG評級中權重較高，但是目前白酒企業披露的ESG報告中，這幾個方面普遍有所缺位。”施懿宸説。以水資源利用保護指標為例，《中國酒類企業ESG評價指南》（徵求意見稿）提出，水資源消耗強度、水重復利用率、節水率等為定量披露指標。從2022年ESG報告來看，酒企對水資源利用保護指標的披露並不完整，水資源消耗強度數據普遍缺失。例如，五糧液對水重復利用率和節水率相關數據進行了披露，但未給出水資源消耗強度數據，實質性議題排序中水資源管理對公司可持續發展的影響優先級並不突出；古井貢酒披露了節水數據，但並未明確披露水資源消耗強度。
碳排放披露也是酒企ESG報告中的“硬傷”。根據GHG Protocol的劃分，範圍1是核算企業擁有或控制的排放源産生的直接排放量；範圍2是核算企業外購電力、蒸汽等産生的間接排放量；範圍3是指包含企業價值鏈中産生的所有其他間接排放量，計算難度最高。施懿宸感嘆：“現在國內酒企碳排放範圍1和2的披露都很少，更不要提範圍3了。”從2022年ESG報告來看，貴州茅臺、瀘州老窖和山西汾酒均未對碳排放數據進行明確披露。
在社會責任和公司治理方面，理性飲酒、適度行銷、經銷商管理、反貪腐、高管中女性佔比等實質性議題也是中國酒企需要直面的ESG實踐及披露痛點。
評級改善並不難
面對種種挑戰，中國酒業應如何應對？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中國ESG研究院是參與起草《中國酒類企業ESG評價指南》（徵求意見稿）的唯一學術單位，首經貿工商管理學院院長、中國ESG研究院院長柳學信向中國證券報記者表示，在具體披露維度方面，無論是上市公司可持續發展報告自律監管指引，還是ISSB準則，均採用了“治理—戰略—影響、風險和機遇管理—指標與目標”核心內容披露框架，交易所可持續發展報告指引還加入了中國特色議題，如鄉村振興、創新驅動等。而酒業ESG評價指南和披露指南征求意見稿也正是在上述標準基礎上，充分考慮我國酒類行業獨特性制定而成。
“中國酒企若嚴格按照評價指南和披露指南進行ESG實踐和披露，最終成果會反映在國際評級的改善上。”柳學信談到，酒業ESG破局之道還是在觀念轉變和強化實踐方面。
正值2023年報披露季，目前貴州茅臺、重慶啤酒、青島啤酒、珠江啤酒等A股上市酒企已披露2023年ESG報告。從最新的報告中可看到不少值得行業借鑒的亮點。
重慶啤酒披露的2023年ESG報告列出18項重要議題，“産品品質安全”“水資源管理”“商業道德”“公司治理”“員工健康安全”重要性凸顯，並參考GRI標準和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給出了詳細索引和ESG關鍵指標績效，減排、節水等是ESG議題的核心績效。這些指標的披露正是國內酒企普遍欠缺的。2022年重慶啤酒首次披露ESG報告，2023年重慶啤酒成為A股中唯一一家MSCI ESG評級為A的酒企。柳學信認為，外資控股的啤酒企業實現ESG評級優化，體現出國內外在ESG治理規則、治理體系、治理效能上存在明顯差距。
白酒方面，2021年7月，MSCI將貴州茅臺的ESG評級調至CCC級。而在2022年貴州茅臺披露首份ESG報告後，2022年8月，MSCI上調貴州茅臺的ESG評級升至B級。首份ESG報告的披露對於貴州茅臺的國際ESG評級帶來了正面效果。4月2日晚間，貴州茅臺連續第三年披露ESG報告，確認了17項實質性議題，並首次對實質性議題的重要性進行排序。相較2022年，2023年報告開篇便展示了ESG治理架構。此外，2023年報告中，明確披露了範圍1、範圍2的溫室氣體排放量，水資源管理、包裝材料消耗等披露更為詳盡。
此外，從舍得酒業、貴州茅臺、重慶啤酒等酒企2023年ESG報告可以看到，酒企對供應鏈及經銷商管理的披露詳盡度顯著提高。“ESG應成為酒企全供應鏈體系共同行動的目標，在供應商的選擇過程中增加ESG衡量標準，將供應鏈囊括在ESG框架內。”酒業獨立評論人肖竹青向中國證券報記者表示，加強經銷商隊伍建設是重要發力點，以貴州茅臺為代表，進行多元渠道建設的同時，進一步同傳統經銷商共創價值。
“提升ESG國際評級並非難事。一些酒企只是讓公關、品牌、行銷部門來負責ESG工作，他們沒有理解ESG的內涵，不可能做好資訊披露。”柳學信坦言，ESG是一套具有規範性的可持續發展理念。不管是酒企還是其他行業企業，要將ESG融入企業願景和發展戰略，還要有專門機構管理，並投入精力和資源去實踐。（本報記者楊梓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