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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紋領帶醫生

發佈時間: 2020-12-18  |  來源: 中國網  |  作者: 組委會

這的確是一段特殊的日子,沒有七彩煙花的熱鬧,沒有朋友串門的寒暄,街上行人寂寥無幾,偶爾傳來的腳步聲,也是踢踏踢踏,沉悶而快速。枝頭上拜年的小雀,也被擋在了堅硬冰冷玻璃窗外,“可能是醒早了,春天還沒有到來”,它想,索性咳了幾聲,撲騰撲騰飛回樹梢,陷入了深深的沉睡,街道又被掐住了咽喉,沒了聲息。

玻璃窗內,我和其他人一樣,無所事事,只能用無休止的閱讀,來填充深淵似的空虛,文學小説,專業書籍,新聞報紙,都是我如饑似渴的精神食糧。只是,不知不覺地,我會在疫情新聞版塊上多停留幾秒,或許是一種潛意識,或許是一種本能,或許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或許是一種魂縈夢牽的希望。


那是一個清晨,依舊寒春。躺在床,我扒拉著手機,看著《學習強國》,汲取著一天創作的靈感、學習的動力和生活的信心。“春暖花開前,他被病毒打倒,卻從未被打敗”,一個標題文案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點開,入眼的是一張黑白照片,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我知道,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認識條紋領帶醫生。


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呢?竟讓人間涌起一湖哀悼的血淚。

中共黨員,主任醫師,醫學博士,研究生導師,每一個身份都舉足輕重,每一個身份背後是一段不為人知的奮鬥史,每一個身份代表著每一份沉重的責任。我驚呼于他的優秀,又沉默于他的早逝,本不信天妒英才,卻不得不接受現實。我幾近瘋狂的搜索著有關他的一切,我想了解他,剖解著他擁有強大信仰的力量源泉。

我為什麼叫他條紋領帶醫生呢?

翻遍他所有的照片,我發現,無論演講還是工作,無論身著黑色西服還是白衣外套,他總是打著一條條紋領帶,不見陳舊,看得出平時保養得很好。也許是某個重要的人送的吧,也許對他來説代表著一種入情的深意,是他堅強外殼下藏著的一份柔軟。

提筆,我把時間調回到一月,我宿入了與條紋領帶醫生無限的神交中,我仿佛置身於一片時光投影中,飛往,武漢。

辦公室裏,兩席白衣,眼神同樣地剛毅如炬。

“王書記,上面給我們醫院下達了任務,接收499名新冠肺炎病人!人數僅次於市醫院。”條紋領帶醫生興奮地説著,眼底透著光,聲音裏是安耐不住的激動,他仿佛無視了任務的沉重,只看見組織的信任與肯定,外人避之不及的惡疾猛獸,在他眼裏變成了任他宰割的羔羊。

“這可怎麼辦!兩天時間太緊張了。改成定點醫院説起來簡單,但在兩三天時間內完成是十分艱巨的任務。”王書記有些擔心,改造病區、騰挪病房、調配人員、運送病人、解決物資,任何一項工作都需要條紋領帶醫生協調安排,一個個問題接踵而至,坐鎮醫院的條紋領帶醫生根本沒有合眼休息的機會,也一定會吃不消的。想到這裡。王書記眉頭不知覺又深了幾分。

“想辦法唄,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是國家也是人民交給我們的光榮使命,我們一定要不辱使命。”條紋領帶醫生看著皺眉的王書記,為王書記打著氣,卻不知他身上工作擔子更重。

王書記好氣又好笑,心想“隨他幹吧,他自己是醫生,會愛惜身體的。”

王書記猜錯了,他以為條紋領帶醫生只是工作認真,其實不然,條紋領帶醫生有一種對工作的偏執,對待任務,他更是有一股子不完成不做好不罷休的犟脾氣。

一台五十多年的機器,倘若要求它高強度地工作,幾近苛求,工作的慣性讓它高速的轉動著,齒輪磨損,勉強帶動著生銹的零件驅動,轉動軸已經出現裂痕,它仍然有條不紊地運作著,它似乎已經習慣了轉動,停不下來,冷卻液發著高熱,沸騰低吟,一切,藏在了不被人看見的未知下。

條紋領帶醫生,還是一個“雙標”的人,渾身充滿著獨特卻理所當然的矛盾,他工作嚴格而生活隨性,待人友善卻嚴於律己,對年輕人來説,他是一個智者又是一個和藹的長者。有一次他去食堂吃飯,站在食堂門口遠遠地看到一名年輕女護士過來,便掀起門簾等她過去了才走,仿佛在他眼裏,小護士連掀起門簾的力氣都沒有,他認為對他來説是舉手之勞,便隨性了,倒是小護士的午餐多了幾分快樂。但對於工作,他確有另一副面孔,醫院引進的每一個人才,他都要親自觀摩其做一台手術、與其談一次心,攤到臺面上綜合考察過關才行,任誰打招呼都沒用!對於開會要做的報告,他從不交給助手,而是自己加班熬夜修改,對他來説,假手他人,是對他人格的極大侮辱。哎,他就是這樣一個“雙標”的人。

1月22日晚,接受病人的前夜,條紋領帶醫生依然忙碌,他不停地在住院樓來回跑了一夜,不停地修整、檢查、完善。他心裏只想著“不知道我們這三區兩通道做得夠不夠規範,能不能保護我們的醫護人員?”淩晨四點,他終於停了下來,但似乎還不想休息。他打開了手機通訊錄。誰能提醒他一下,他已經通宵了兩天了! 

“喂,老公。”電話另一邊不一會便有了聲。

“老婆,幫我準備一下衣服,我明天要在這邊住下了。”

………

他結束了不到一分鐘的通話,他知道,同樣在醫務系統的妻子,現在也是扛著重大的使命,他知道,沒有多餘時間給他們了,防疫如防虎。

一月23日,他已經熬了三個通宵了,病人如潮般進入醫院,所有的對接工作正常進行,他稍微放下了心,多日壓抑的不適感也涌上胸口。

“王書記,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明天準備去做個CT,免得傳染你們。”條紋領帶醫生對身邊的人説。

“你不會有事的!”王書記笑著説,以為他在開玩笑。

條紋領帶醫生沒有説話,他是醫生,他知道,他極大可能是感染了。從1月份幾名發熱病人住進醫院ICU開始,他擔心病人就醫治療不順利,就多次帶頭查房。1月中旬他就有些“感冒”,持續低燒了一週多,還有點喘,但他只打了針,又繼續工作。

很不幸,他猜對了,CT檢查結果顯示,他肺部已經嚴重感染,他被送進了ICU。到底是什麼力量,讓他帶著殘破的身體,白天忙完工作,晚上去挂點滴,再回來繼續對抗中毒獸的兇潮!

也許,故事本該到此告一段落,沒想到卻是迎來了血的高潮。

ICU裏,條紋領帶醫生的身份變了,可他心中救死扶傷的使命和擔當沒有放下。他一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在病房不停地接打電話、回復微信,從白天到黑夜。一會兒問病人收進來了沒有,一會兒問院內感染防控做到位了沒有。他從病人又變成了奔赴最一線的工作者!

“您現在是病人,您要聽我的!”

這不知是年輕醫生第幾次的提醒。

“我丟不下啊。”

看著身邊同樣被惡疾肆虐的病人,他無法放下身為醫生的執念。

條紋領帶醫生總是能給病友帶去信心,他目送著一個一個病人出院,自己病情卻江河日下。終於,他鼓舞不動了,帶上呼吸機也只是讓他舒緩一分,他又變回了病人。只是這一次,他的身邊多了一群康復的病人為他打氣。他笑了,儘管依舊難受。

“老公,你一定要加油!”妻子給他發了資訊

“折騰了一晚上……我以為我要死了,缺氧。”

“要我去照顧你嗎?”

“不用,早上打了呼吸機,好多了。”

“我去照顧你吧?”

“不要!”他斬釘截鐵。他知道,妻子醫院的班子離不開她,有更多的病人需要她。


時間,沉默。

條紋領帶醫生終究病逝了,他倒在了春暖花開之前,帶走了凜冬的最後一絲寒氣。但是他從未被打敗!一身身忙碌的白衣,附著他的靈魂,裝著他的理想,擔著他未完成的使命!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寥寥數語便已文末,在此歸還先生姓名。條紋領帶醫生本名劉智明。有人從條紋領帶醫生上看到了李文亮,看到了江學慶,看到了張君浩……也許,醫生有著共有的靈魂,是一種紅色,鮮艷如血。

市民捧著熱幹面在揮手,武漢櫻花開了,真美,小雀在婉轉低吟,追逐盤旋,看哪,敬愛的醫生,這春色滿園的中國,如您所願!

七絕·悼劉智明醫生

一夜春香惜舊梅,紅塵滴落攆成灰。

問君何故輕生死?拂去衣襟便不回。

(主創:林慶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