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婧瑤責編:君君時間:2022-10-25
“影癡、幹練、不受拘束”———這是導演趙佳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瘦高的個子,樸素的衣著,黑框的眼鏡,加上爽朗的笑聲和“老小孩”般的性格,使趙佳看上去像個樂天自在的隱士,然而透過外表,每一個與他接觸的人又能很快感覺到他對藝術的執著和癡迷。
作為導演,趙佳是從一名攝影師開始成長的,從文化紀錄片到視覺藝術片,從廣告TVC到音樂MV,從電視劇再到電影,他一直在不同領域的影像裏不斷嘗試與挑戰,他作品裏呈現的視覺力量會隨著時間線變得越來越強大,他極致美學的印記會緊緊鑲嵌到每一部作品裏,既有非常個人化的影像敘事風格,也有不斷延續與變奏的獨特創新。
交談中,趙佳表示,他特別喜歡一個詞,共生。對他而言,一部作品的靈魂,是在美學探尋與思考中的一種情懷,一種態度,一種近乎信仰的專注,一種視覺哲學的延展,那是他內心與世間美好的共生。他希望自己的作品裏會有山川河流的蒼茫,也有煙波細雨的溫潤;有似水流年的靜好,也有詩酒年華的芬芳;有波瀾壯闊的生命,也有撩動心弦的悠長……那些融進心底的每一個瞬間,不僅撫慰了他的生活,也在不經意間伴隨了他的人生。
“影像是我人生的軌跡”
趙佳對影像一直懷有與生俱來的情感。
10歲那年,當他透過舅舅那臺單眼相機看到鏡頭裏的世界時,忽然發現原來人間是可以換個視角觀察的,那一刻仿佛擦亮了心裏的阿拉丁神燈……從此,他便拿起舅舅那臺相機,在週末跑到姥姥家對面的那座公園,裏面不同人們的生活被他用稚嫩的手指定格:悠然拉著二胡的老人、坐在鞦韆上的讀書少年、專注做糖人的手藝人……翻開他當年的作品剪報,黑白光影中生動的人物與景致,讓那個年代鮮活的市井煙火氣息躍然眼簾。
在那個屬於膠捲相機的年代,巴掌大的顯影罐成了趙佳的“秘密花園”。配藥、顯影、定影……從拍攝到沖洗膠捲再到最後印放照片,他沉浸在這一套工序中,外面的光明和喧鬧都在此刻消失,時間仿佛停滯,任憑他暢遊在影像的世界裏。
“用鏡頭定格、記錄身邊的人和事,跟影像一起成長。”這是趙佳踏上攝影之路的初心。相機代替了趙佳對週遭事物的局部和表面的凝視,甚至成了他認識現實世界事物的工具,賦予他極大的想像力以及洞察力。
此後,趙佳樂此不疲地奔波在自己的熱愛裏。國內的主流媒體開始有了屬於他自己的攝影專欄,每次收到郵局寄來的稿費通知單,儘管只有幾元十幾元,他會無比興奮,覺得這就像一張張的獎狀,一種被認可的快樂。“其實就是單純的喜歡,喜歡拍攝,喜歡影像,喜歡光影構建的空間,它是我人生的軌跡,快門鍵按下那一瞬間,就記錄下了這一刻的時光。”趙佳説。
在經歷了多年的影像工作後,趙佳對光影世界的理解也在不斷地深入,當他隨鏡頭在時光中游走駐足,那些拍過的影像,聽過的聲音,那段無憂無慮的少年經歷,都映射成了自身的一部分,它們參與塑造了一個理想中更真實更純粹的自己。“平庸或者單調,這不是生命該有的樣子,其實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一顆躁動的心,都有一團永不熄滅的夢想之光。對我而言,這個夢想,就是可以成為一名導演。”所以,他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就義無反顧的開始了心裏的夢。
從專業角度講,攝影師轉做導演,一定是有天然優勢的,就是這樣角色切換,使得趙佳習慣去抓取作品的平衡點,了解拍攝中什麼角度能將畫面中的美釋放到極致,把角色、劇情推到一個更深層次的高度,並從中尋求突破。於是從平面拍攝,到第一次用攝影機拍攝時的初醒,他從未放棄對於美的追求,也越來越成熟。而且這種成熟不是單純技術上的熟練,而是他的腦海中開始勾勒出一個更加完整的人與世界的理想關係。
“這個世界本身就很繁亂,而我可以在攝影機後面,看著監視器裏的畫面,尋找與影像共生的愉悅寧靜,我覺得那才是我的世界,帶我找到世間的美好。”趙佳説。
“現場一定有一台自己的攝影機”
導演,聽起來就是拿著對講機,坐在監視器前指揮全場的形象,到了趙佳這兒,完全不是這樣。他很少坐在導演椅上,在現場一定是最活躍最興奮的那個人“我現場一定有一台專用的攝影機,有感覺我拿起來就去拍。”自編自導,自己掌機,趙佳就是一個拿著攝影機滿場跑的導演。“作為導演,在片場當然不能跟攝影師搶著拍,但是我經常忍不住。我合作的夥伴們都是業內很有名的攝影師,也都知道我是這樣的性格,我用我的專業度‘征服’了他們,我親自拍,沒人會生氣。”他笑著説。
對於趙佳而言,拍攝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責任。為了一個鏡頭,趙佳願意去冒險。他曾為了等待完美的光線在海拔5000多米的山頂堅守到第二天日出;也曾為了更準確完成自己對影片的感覺,親自上陣剪輯,連續睡在機房20多天;為了拍攝《收藏時光》這樣的文化紀錄片,他帶領攝製組前後歷時一年,行程兩萬多公里,就是為了拍攝出他腦海中最獨特的人文風物;也曾在拍攝《舜志古今》音樂電影時,為了給演員示範長度超過100米的威亞效果親自上陣,結果因牽引繩忽然斷裂,幾乎站在了生死邊緣。
“影視作品永遠是個遺憾的藝術,盡所能、用全力,至少可以讓遺憾少一些!”經常,在場的工作人員都會被趙佳的執著所震驚,也為他全力以赴的專業精神所佩服。
其實,趙佳也是慢慢地才找到自己的影像美學之路。剛出道時,他也曾拍攝許多商業大片,在這個過程中,各樣常規的要求以及太多先入為主的東西,都讓他感到“眩暈”。“商業片、廣告拍攝對我來説,有挑戰也會有驚喜,但更多的感覺也許只是為了賺錢。”趙佳直言,“我現在把更多的時間交給了相對純粹的藝術影像創作,投入了最大的精力與成本,我相信追求極致的人終將在時光裏留下自己的痕跡,也不會辜負這些彌足珍貴的青春歲月。”
功夫不負有心人,從《圓桌派》榮獲豆瓣中國年度最佳文化節目獎開始,趙佳開啟了導演路上的“開挂人生”,隨後,他執導總宣傳片的河南衛視《漢字英雄》榮獲金鷹節“優秀電視文藝節目獎”、《傳承傳統文化》系列宣傳片榮獲第25屆中國國際廣告節年度媒企合作金案、音樂電影《近在遠方》榮獲“絲路光影”德宏國際影展最佳形象宣傳片獎……能夠達成今天的成就,離不開趙佳對夢想的追求,以及對光影世界的“野心”。
面對這些榮譽與肯定,趙佳有他自己的感受,“對於導演這個職業,給予我的成就感在於,這世間所有經過的美好都可以用我的方式留存,攝影機如同一把刻刀,把時光變成了畫布,用思維去雕琢它,變成一件可以被人欣賞的作品,對我而言,這很幸福!”
“一到雲南就瘋”
説到對美的認知,趙佳脫口而出:“共生”
在趙佳的影像美學中,好的作品不應該局限于攝影棚,用燈光幕布造出來的畫面很難撩動心弦。第一次來到雲南拍攝《近在遠方》音樂電影時,他突然頓悟到,“藝術的本質,是自然,是最本真最無所顧忌的留白與想像;天地之間,處處瀰漫著夢境般的詩意,時刻浸潤著文化的意蘊,讓我眼中充滿了與自然共生的影像力量。”
在雲南,趙佳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共生”。這裡氣候的變化、生命的氣息、溫潤的空氣無不讓他驚喜“與北方不同,雲南的山水像是一篇辭藻華美,汪洋恣肆的散文,自信又不鋒芒畢露,溫柔卻又大氣從容,每次在雲南拍攝我都很興奮,這裡遍佈古老的元素——山脈,河流,森林,古老神奇的物種,經久不衰的歌謠,曆盡滄桑的古跡;自然空間的純粹本質,呈現了生命的原始質感,就像音符一樣,是一種最簡單的豐富,卻可以幻化出所有的人間……”
“身邊的工作人員説我一到雲南就瘋了。”為了探尋自己眼中的極致美學,趙佳幾乎走遍了雲南的每一個角落,從絕美的香格里拉到秘境的雪山之巔,從怒江深處的原始村落到盈江的詩密娃底大草原,無論拍攝的路上有多苦,他總能欣喜的在這片土地上找到最獨特的光影故事,他的匠人精神與靈感源泉在這裡得到了盡情釋放:執導的麗江木府博物院藝術片《時間的迴響》被“學習強國”平臺收錄推廣,音樂電影《打開世界的門》《紅河的遠方》連續獲得第76屆、77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音樂電影短片獎”,同樣取景于雲南的河南衛視少年奇妙遊《天女散花》概念片,在抖音一經發佈就獲得了140多萬的點讚,播放量超過4000萬次,節目榮獲了2022中國廣播電視融媒體行銷創新大賽金獎。
(《打開世界的門》音樂電影截圖)
趙佳通過他極具美學的影像向世界展現了彩雲之南、中國之美。“希望更多的人可以來到中國,來到雲南看一看,這是一個讓人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美好地方。”在紐約曼哈頓舉行的頒獎典禮上,手握獎盃的趙佳對台下上千名來自世界各地的影視工作者自豪的説。
而改編自金庸武俠經典,備受關注的武俠巨制《天龍八部》則是趙佳通過“武俠裏的中國”與世界的又一次對話。《天龍八部》的實景拍攝地依舊是雲南,這是他與好友,中國著名演員、導演于榮光在共同拍攝了玄幻電視劇《鬥破蒼穹》後的再一次深度合作。“在影像上,以柔軟而溫和的方式融入情節和敘事中,呈現的是充滿詩情畫意的自然人文主義風格。《天龍八部》的重心是‘人’,既能讓觀眾體驗到金庸作品裏俠之大義的武俠世界,又抓住內心細微的人物情緒;既看到天地人間的遼闊之美,又觸碰到角色心境的柔軟與真情。”趙佳説。
“沒有濾鏡,沒有假置景,這版《天龍八部》回歸天地,在山川河流、草木生靈中拍出了武俠詩意、中國之美”。這是一位網友對《天龍八部》自然美學的由衷讚嘆。
(《天女散花》播出版截圖)
從方寸到寰宇,從瞬間到永恒,這些影像與傳承、時光、美學有關,也與趙佳對美好的極致追求有關,他的作品,不張揚,不刻意,卻擁有平凡而獨特的氣質。他用這些瞬間串聯起一個個非同凡響的作品,而每一個畫面、每一個光影都在向觀者提供一種堅定的答案,即你眼中的每一刻,都是關於他與美好共生的信念……
“那些關於時光的記憶,都會在影像裏留下來”
前不久在洛杉磯舉行的米考斯電影獎中,趙佳執導的中國音樂片《花西子》斬獲了傑出音樂錄影帶大獎,在頒獎典禮上播放的這個作品也引起了現場上千名觀眾的讚嘆。
米考斯電影獎官方組委會對影片是這樣評價的:“《花西子》是一部美麗的電影藝術作品。影片中的歌詞和視覺成分有著同樣的衝擊力,兩者共同昇華了語言與文化本身的意義。影片為觀眾編織了一封飽含詩意的,浪漫的情書。它非常的吸引觀眾,同時在全球獨立電影敘事中扮演著關鍵的角色。我們電影節對展映《花西子》感到非常自豪和榮幸。該片不僅被提名,並且在2022年電影節期間榮獲傑出音樂錄影帶獎。”
《花西子》在今年已經獲得了包括米考斯電影獎傑出音樂錄影帶獎、科西策國際電影節最佳音樂錄影帶獎等8個國際電影節獎項,同時獲得了第22屆銀波電影節、第27屆羅德島國際電影節、42屆佈雷肯裏奇電影節等15個國際電影節的入圍提名,各大電影節的組委會都對這部作品給與了極大的讚賞和肯定。
“作為中國導演,我很高興看到作品走出國門,走向國際,並且從獲得的海外獎項來看,對美的欣賞用不分國界,美學與人文獨特的魅力值得我們更好地去創新、弘揚。”
在國內,根據微網志官方數據,花西子這部作品在微網志的閱讀瀏覽量超過1.8億次,討論話題量超過133萬人次,點讚量超過200萬,在B站也獲得了近50萬的播放量,在國內各大視頻平臺收穫了極高的評價與流量。
“我相信充滿生命力的影像可以幫助更多的人們去了解美學與人文,喚起我們的愛,內心的共鳴,對生活的嚮往,對中國傳統美學的致敬與思考,所有的愛伴隨著我們自我的感受,帶來了對於文化的依戀與嚮往。”趙佳表示,《花西子》這部作品,映射了他在影像上的探索,以及在美學中更多可能的嘗試,通過影像讓文化生態中各種有形無形的人文風物可以與人們更好地交流。
影像,是趙佳與世界交流的媒介。他是專注而極致的完美主義者,在追求夢想的道路上,付出了最大可能的汗水、時間、努力、思考,一方面是要對得起自己人生中這段彌足珍貴的光陰歲月,另一方面是為了作品更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他每天“總會在監視器裏收穫到很多不同的驚喜”,通過對於美學的深刻領悟,向世界傳遞著自然之美和溫暖力量。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像一個時間的沙漏,所有經過這裡的時間都會變得緩慢,那些人生的美好,那些長存于內心的期待,那些關於時光的記憶,都會在影像裏留下來。這一個個美好的瞬間,讓我在天地之間,照見自己的內心;在古老和傳統中,發現民族的理想;在詩和遠方的田野間,找到幸福的日常……當有一天我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影像這便是我的‘視覺遺産’,能讓愛我的人從中找到我眼中的世界。”趙佳説。(楊婧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