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看新聞,昨天下午在我乘坐的飛機離開烏魯木齊十分鐘之後,在距離烏魯木齊360公里的地方,又發生了爆炸案。這讓我想起就在二十多個小時之前,在新疆的漢族人對我説的話:“回到內地後,一定要讓更多的漢人理解新疆,不要讓那些極個別的極端分子綁架了一個地區、一個民族,我們脖子上長的也是腦袋,我們就在這兒生活、工作,可我們一點兒都不害怕,因為我們最知道,新疆的少數民族人有多麼淳樸、多麼善良。千萬不要因為那些極端分子,就給一個民族打上標簽。”
這可能是我來到新疆後,最觸動我心靈的一件事:在新疆定居的漢族人,不管是當年移居新疆的漢人後代,還是援疆幹部,他們都真切地熱愛著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各個少數民族。
他們説新疆太美,少數民族的兄弟們太質樸。“比咱們漢族人還要淳樸。”他們這樣形容。“極端分子的行為不僅傷害了我們的國家,也深深傷害了新疆、傷害了這些少數民族弟兄。”生在新疆,長在新疆,這些漢族人也已經習慣於把別人稱作兄弟。“絕大多數維族人都是普通人,他們也渴望安寧幸福的生活。”
鴻飛是我們團隊中唯一的新疆人,還沒見面時,他就給我發私信,“快加上我,我是你河北同鄉。”見面後才知道,他是新二代,父母都是河北人。和很多我們這一代人一樣,他們兄妹也是由保姆帶大的,小時候每週一送到保姆家,週末再接回來。只是和我們不同的是,他的保姆是維族人,妹妹的保姆是回族人。
因為時差原因,晚上十點的烏魯木齊才相當於北京的八點鐘,到處都是燈火璀璨,人潮熙攘,離開所有的陪同人員,鴻飛帶著我們幾個去市中心吃羊肉串和啤酒。空酒瓶越堆越多,大家的興致也愈發高漲,談笑聲也就愈加歡騰。我偷空朝四外看了看,只有我們這一桌是純漢族,其他幾桌從容貌上看,要麼是純維族,要麼是各族混坐。他們的空酒瓶比我們還多,談笑比我們還歡騰。
喝酒的時候,鴻飛讓我看他手機上的一份稿子,是他去新疆一個縣做體育老師時的工作經歷。
“最關鍵的就是教育,只要人們受了教育,就不會那麼容易被欺騙,就會分清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這是鴻飛最常説的話,他在教育學院工作,職業就是培養老師。
他的稿子沒有什麼技巧和辭藻,就是記述他下鄉挂職的情景,在一個維族人口比例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地區,給孩子們做老師。他領著孩子們組建足球隊,開展體育運動,讓各族孩子從小就把心打開,懂得了,大家都是新疆的主人,是一個整體。
我被稿子中的那些事跡感動了,但好像在大排檔吃烤串兒喝啤酒的時候,不太適合説一本正經的話題。所以我告訴他,這是一篇好文章,因為它真實。而我心中想説的話是:只有真實的情感,才能做出真實的工作,最後才能誕生出感人的文章。
就在我們到達烏魯木齊前三天,五百多名援疆幹部乘坐兩架包機到了新疆。而當我們到達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分赴各地報到了,去的都是最艱苦的地方。
一位援疆幹部對我説:“我留在了烏魯木齊,這裡環境相對來説好一些,可他們去的地方都太艱苦了,所以我告訴他們,不管你們誰來烏魯木齊,一定給我打電話,我得請你們吃頓飯。”
他還告訴我:“看新疆,不能只看一個方面,也不能只看一個階段,要從歷史中去看,只要了解了新疆的歷史,就能為當下新疆所有問題找到答案。”
陪我們參觀的東道主,也是漢族人、新二代。他説,以前去吐魯番,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人潮洶湧,可現在去,幾乎沒有什麼遊人。看著空蕩蕩的街道,他覺著很心酸。
在烏魯木齊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話太多了,所以他們為了我重新建立了一個概念:新疆並不分漢族人和維族人,他們都當自己是‘新疆人’!
臨行前夜,我認識了一個維族年輕人,剛剛大學畢業,五官和所有的維族男人一樣俊朗,棱角分明,眼神比高原的天空還要純凈透明,看著他的眼睛和笑容,沒有人能懷疑他內心的正義與善良。他加上我的微信,還和我們單獨組建了一個群,相約,以後一定再來新疆。
今天文章的題目,其實是借來的,‘最後一公里’,是新疆的一個公眾賬號,它最初專門為了‘新疆二十萬幹部深入到平常百姓家’這樣一個活動而設立。
“為什麼叫最後一公里?”我問。
“因為最初我們為這件事的設定,是要讓幹部和百姓深入接觸,讓所有新疆百姓都明白,國家為了新疆的發展建設、為了新疆百姓的富裕,專門制定的政策,和採取的措施。讓每個人都知道,新疆人一直就在國家的心中——我們要讓國家和新疆人的距離一公里都不留,要走過最後這段路,一點距離都不留。後來,‘最後一公里’,也成了我們的工作方針。”
這句話太好了,所以,我這篇為新疆而寫的文章,就借用了這個名字,‘走通最後一公里’,讓新疆人和全國人相互了解,不留下一點距離。
作者:聶昱冰(河北省作協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