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宮牛黃丸假藥橫行 同仁堂曾涉假

中國網 china.com.cn  時間: 2013-10-21  內容來源: 中國經濟網

    安宮牛黃丸是久負盛名的中藥良方,位列中藥“涼開三寶”之首。

  它的療效傳説,幾近神奇,廣泛運用於中醫臨床急救第一線,素有“救急症于即時,挽垂危于頃刻”的美譽,特別是針對中風急救,不少家庭都常備有此藥。

  然而,由此也帶來市場上盲目迷信,假藥橫行,瘋狂炒作。市場,已心神難安。

  安宮炒作之風難熄

  2013年10月10日下午3時,公安部經偵局第三戰區指揮部以“李某美生産銷售假冒中成藥案”為線索的“全國集群戰役”在湖北、廣西、浙江和廣東等地統一收網。警方共抓獲犯罪嫌疑人6名,查獲涉假“安宮牛黃丸”價值約517萬元。

  神藥盛名之下,安宮牛黃丸造假案源遠流長。

  1987年5月4日早晨,安國藥材市場交流會如期開幕。準時播出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節目讓藥市裏的人都驚呆了。

  那是一條假藥案新聞。

  河南省鄲城縣農民李某夥同其妻、兄等多人花費6007.2元購置澱粉、鹽酸黃連素等原料,製造假人工牛黃1165.85kg,通過正規醫藥經營單位、藥販,分別將其倒賣到河北、山西、遼寧等多省。賺得20余萬元,給國家造成損失300余萬元。

  在當時,這是繼晉江假藥案後又一重大假藥案,轟動全國。國家多部委和河北、河南、山西等省組織力量查明,用假人工牛黃加工生産中成藥的單位和品種眾多,其中就包括“數量不詳”的安宮牛黃丸。

  安宮牛黃丸源自清代吳鞠通《溫病條辨》,全方以牛黃、水牛角、麝香等共11味中藥組成,為醫治熱閉神昏而設,重在清熱解毒、開竅醒神,抗驚厥以及保護腦組織。

  現今,其療效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

  比如,1956年在治療北京、河北等地暴發的大規模乙型腦炎中,安宮牛黃丸起到重要作用而在民間聲名大振;1973年,救治一位在海南島某地森林大火中嚴重燒傷、神昏譫語的解放軍戰士;1976年,在唐山大地震期間救治一名受傷感染、高燒昏迷40天之久的婦女。

  2002年,安宮牛黃丸救治因車禍受傷已被認定“腦死亡”的鳳凰衛視[微網志]主播劉海若,再一次名聲大噪。

  近年來,臨床上安宮牛黃丸所治療疾病不斷擴大,不僅在兒科疾病、腦血管疾病、精神疾病、發熱疾病、血液免疫疾病等領域不斷探求著適應證,一些專家甚至嘗試著將其用於治療個別新定義的疾病,如睡眠呼吸暫停綜合徵。

  時間越長,安宮牛黃丸“顯示出了強大的生命力”。

  越老越有價值嗎?

  這幾年,民間興起安宮牛黃丸的收藏熱潮。陳年的老安宮牛黃丸甚至被炒到幾萬元,藥盒、購藥票據甚至都成為收藏品。

  很多收藏者認為,只有老安宮牛黃丸是真正按照《溫病條辨》的藥方來生産的,有些藥材成分,尤其是天然成分只有老安宮有。1993年後我國執行《野生動物保護條例》,野生犀牛角被明令禁止用於制藥原料,生産廠家遂改用水牛角替代。

  “1993年前産的含犀牛角成分的安宮牛黃丸”、“1993年後天然牛黃也被體外培育牛黃代替”,這些都被當作噱頭來炒作。在一些網站上,貼吧、論壇裏充斥著各種收藏安宮牛黃丸的資訊。1993年以前的安宮牛黃丸價格也達到每丸上千元,甚至幾千元、幾萬元的價格。

  陳年的老安宮就好嗎?倒也未必。

  首先面臨的問題就是,所收藏的老安宮牛黃丸中的牛黃是天然還是人工合成。如果是培植牛黃、體外培育牛黃,與天然牛黃成分幾乎相似,藥效等效。如果是人工牛黃,則相差甚遠。收藏者極容易被坑。

  原本鑒定人工牛黃和天然牛黃,有很多相對簡便的傳統方法,比如經驗鑒別法(水試法、染甲法、針刺法、口嘗法等)、纖維鑒別法、理化鑒別法等。

  近年還有研究者利用電鏡掃描、紅外光譜法、紫外分光光度法等鑒別牛黃及偽品。有的以膽紅素、豬去氧膽酸為對照,進行牛黃的薄層鑒別。

  比如對於膽紅素在牛黃中的含量,人工牛黃與天然牛黃、培植牛黃和體外培育牛黃相比要少得多。中國藥典2005版規定,天然牛黃中按乾燥品計算,含膽紅素不得少於35.0%,人工牛黃中含膽紅素只要求不得少於0.63%。

  另一方面,在人工牛黃中含豬去氧膽酸,在天然牛黃、培植牛黃和體外培育牛黃中則不含該物質。此兩點是人工牛黃和天然牛黃、培植牛黃和體外培育牛黃的根本性區別。

  但是,檢測手段更加專業,難度更大,普通消費者很難接觸到。同時,也存在破壞蜜蠟丸、破壞收藏的風險。正因此矛盾,市面上很多陳年安宮牛黃丸真假難辨、假貨橫行。

  再者,老安宮牛黃丸實則屬於過期藥品,1993年以前的陳年老藥還能吃嗎?療效無法證明。顯然,單從這一方面來説,陳年的老安宮牛黃丸並不一定就好。

  中藥來源十分複雜,也存在“同藥異名”“異藥同名”,以及人為摻假現象。中成藥的品質控制及品質標準研究歷來是一個極富挑戰的領域。有效控制中成藥的品質,始終是中成藥研究領域的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牛黃就是問題之一。

  此外,由於本世紀初,為防止瘋牛病等牛源性疾病的傳入,中國政府明令禁止進口天然牛黃。而事實上,巨大供需矛盾和利益驅使市場上天然牛黃走私問題存在,這些走私天然牛黃給消費者使用含牛黃類中成藥帶來安全隱患。老安宮牛黃丸自然也存在此風險。

  一度混亂曾埋下的隱患

  天然牛黃的市場缺口巨大。為此,國家藥品監督管理部門1972年陸續批准了3個牛黃代用品,即人工牛黃、培植牛黃和體外培育牛黃。

  但是,曾經有一段時期的監管很混亂,也使得各種牛黃摻雜的安宮牛黃丸一度充斥市場。

  2004年以前,國家在藥品標準處方中一直沒有對牛黃代用品使用範圍予以明確。含牛黃類中成藥在生産過程中,存在著天然牛黃和牛黃代用品混用的情況。從而造成了藥品一品二方甚至一品多方的雜亂局面,這種局面也當然影響到了安宮牛黃丸,各種牛黃摻雜的産品充斥市場。

  2004年1月,原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下發了“關於牛黃及其代用品使用問題的通知”,明確規定對於國家藥品標準處方中含牛黃的臨床急重病症用藥品種(包含安宮牛黃丸),可以將處方中的牛黃以培植牛黃、體外培育牛黃替代天然牛黃等量投料使用,但不得以人工牛黃替代。

  這一文件,對天然牛黃及其代用品使用混亂的問題起到了政策上的規範作用。

  但是,各界隨後發現含牛黃品種品質標準與當時的一些監管規範也存在諸多矛盾之處。天然牛黃和人工牛黃使用的混亂情況依然存在。

  陳年老安宮牛黃丸真假難辨,還與安宮牛黃丸的生産大戶同仁堂的歷史問題存在關聯。

  同仁堂原為樂傢俬有的産業,解放後實行公私合營。在樂家老鋪同仁堂處於“四房共管”的混亂時期,四房雖然議定了“四房共管”制度,但實際上各自為政。他們在各地開設的樂家老鋪分號達34個,各自寄賣實為一方的所謂秘方丸藥,明爭暗鬥。

  當時第四房的樂達仁和樂達義(樂家最後一任同仁堂負責人樂松生的伯父和父親)曾留學英國、德國,具有較為先進的經營理念,因此四房的“達仁堂”營業最為發達。

  1947年樂松生成為同仁堂的負責人之一,同時監管第四房在天津的達仁堂。當時同仁堂已經瀕臨破産。1954年由樂松生帶頭,同仁堂樂氏資方向國家遞交了公私合營申請,從此成為公私合營企業。後來,樂松生當選為北京市副市長,與上海市的榮毅仁一度齊名。

  公私合營之後,北京市政府向同仁堂投資擴建廠房、增加設備,破除舊的生産經營方式。為了突出整體發展的一致性,取消了“四房共管”時期存在的一方多名、“雙加料”等巧立名目、只顧盈利的産品。

  但是,這些龐雜的産品,在民間並沒有絕跡。時至今日,仍然有一些個人或者機構暗地裏以此為噱頭欺騙消費者。

  後來,同仁堂在“‘新’字當冠、步步攀岩”的過程中,在制藥、零售和醫療三大板塊齊頭並進,發展成為涵蓋十大子公司、兩院、兩基地、兩中心的龐大架構,也就是被同仁堂集團董事會概括為“1032工程”。

  北京市政府也曾經將數十家北京市醫藥生産企業打包納入同仁堂集團,這促進了同仁堂的發展壯大,但是也導致同仁堂機構龐雜,品牌管理一度較為欠缺,“同仁堂”眾多。

  同仁堂管理混亂,也曾經引發官司。

  2008年1月,珠海一市民在北京同仁堂珠海直營店花一萬多元買了37顆“安宮牛黃丸”,卻發現是假貨,於是,對簿公堂。

  最終查實,假貨來源於中間經銷商廣東星州藥業。2008年3月,珠海同仁堂將經銷商廣東星州藥業告上法庭。

  安宮牛黃丸雖然屬於同仁堂“十大名藥”之一,但是一些地方的企業也有生産安宮牛黃丸,比如山西省中藥廠的老産品即有安宮牛黃丸。

  於是,市場上各種陳年安宮牛黃丸真假難辨。

  比如,1996年9月上旬,山西省藥品檢驗所接受了疑為假安宮牛黃丸的檢品。後來專門出具的檢驗報告裏證明了假安宮牛黃丸的確存在。不僅牛黃是人工的,甚至摻雜劣質藥材或投料不足。

  再者,各種假冒偽劣産品也時常傍上同仁堂,使得假安宮牛黃丸更是橫行市場。

  回看牛黃培植傳奇

  牛黃在中國的藥用史已有幾千年,是中成藥的重要原料之一,我國4500種中藥裏,約有650種含有牛黃。

  天然牛黃資源市場缺口巨大,有不完全數據表明,一度70%的天然牛黃須依靠進口。後來,為防止國外瘋牛病流入,中國禁止進口牛源性材料,天然牛黃更加匱乏。

  很長一段時間內,同仁堂的安宮牛黃丸産量一直難以增長,主要原因就是天然牛黃資源緊缺。

  天然牛黃的産量極低。上世紀70年代,日本有報告稱,在61428頭牛中,有牛黃者僅129頭,産黃率為0.21%。我國陜西用B超進行普查,牛黃的出現率為0.68%。

  天然牛黃産量遠不能滿足需求。為此,上世紀50年代中期,我國藥學工作者就開始研究人工合成牛黃。

  人工培植牛黃之路,回看也是一段傳奇。一些重大突破的轟動程度不亞於今天的衛星上天、潛艇出海。

  最初發現,以膽酸、豬去氧膽酸、膽固醇、膽紅素及無機鹽為原料,可以人工合成牛黃。但是,中醫藥界普遍反映其療效不如天然牛黃。

  1970年代以來,中國科技工作者又開展了在牛膽內培植異物育黃的研究,並成功獲得了培植牛黃。

  比如,1974年廣東省海康縣藥品公司老獸醫林如忠利用十頭老殘牛作“人工培植牛黃”的試驗,七個月後即獲得品質稍次的牛黃,但經廣東省藥檢所檢驗可供藥用。1976年前後,他們實驗小組平均每頭牛一次獲得3.55g,最高一頭達26g。

  後來,國家醫藥總局把該項技術列入全國科研重點項目之一,由省地有關部門撥出專款發展植黃生産。自此以後,就能常見各種報刊上發表牛黃培植的做法和經驗,甚至招商廣告。

  1987年一期的某刊物上,北京人工天然牛黃研究服務中心發佈的一則廣告稱:每頭牛産黃平均5~8克,一歲以上的牛不分牛的品種、用途均可種黃……這是一項效益高,見效快,能創匯的好項目。

  1989年7月,原衛生部藥政局在昆明召開了“培植牛黃藥用審評會”,按一類新藥審批要求,培植牛黃通過了新藥的專家技術評審。1990年3月,國家頒發了培植牛黃新藥證書。

  “培植牛黃的研究成功並提供藥用,是我國科技界一項創造性發明。”據初步查知,當時人工育黃每頭牛每次平均可産牛黃5~10g。我國每年投入植黃的牛達數百萬頭。

  後來,利用現代生物工程技術培育的天然牛黃代用品---體外培育牛黃---研製成功,體外培育牛黃産業化項目被列為國家“雙高一優”重點項目。體外培育牛黃技術2002年獲國家科技發明二等獎,2003年獲國家中藥獎。2004年1月,國家藥監局批准體外培育牛黃可以與天然牛黃“等量投料使用”。

  由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裘法祖院士、蔡紅蛟教授等人研製的體外培育牛黃還率先實施了産業化開發。

  全國政協委員、國家藥典委員會委員周超凡對《瞭望東方週刊》説:“人工牛黃價格低、産量大,但藥效差;體內培植牛黃,價格較高,但産量低;體外培育牛黃作為國家一類新藥,品質已被證實,價格居中,但産業化艱難。”

  天然與人工藥效之辯

  牛體育黃的設想與實踐成功了。

  經一些專業機構鑒定,早期人工牛黃與天然牛黃存在明顯差距。比如,人工牛黃中澱粉含量太多,當時一度達到64.8%,其目的是代替膽固醇作為填充劑。從這一點來看,人工牛黃和天然牛黃差距就很大了。

  再有,天然牛黃中一般都含有一定量的卵磷脂,而人工牛黃處方中沒有涉及此物質,這是人工牛黃處方設計不足之處。有專家依據天然牛黃固有的組成成分,曾提出更接近天然牛黃的人工牛黃組方設計。

  因此,根據澱粉成分和卵磷脂也成為實驗室顯微鏡下,鑒別真假安宮牛黃丸的方法之一。

  另外,根據官方鑒定表明,培植牛黃所含的化學成分已趨於天然牛黃,一部分培植牛黃已達到了優質天然牛黃的水準。

  比如,前述廣東省海康縣藥品林如忠牛黃研製小組後來摸索出,“異物存在和膽汁感染是形成牛黃的主要因素”,後來培植出産量更多、品質更好的牛黃。經北京藥檢所鑒定,這種牛黃與著名的北京牛黃、非洲牛黃和金山牛黃相似。

  在主要藥效方面,培植牛黃和天然牛黃也相似。1992年2月,官方機構中國藥品生物製品檢定所袁惠南等人發表的論文《培植牛黃與天然牛黃藥理作用研究》表明,用實驗藥理學方法進行的比較研究表明,二者的作用強度和毒性相倣,説明培植牛黃的藥效與天然牛黃基本相似。

  後來更細緻的鑒定和研究結果表明,培植牛黃與天然牛黃在一些化學成分的含量方面尚有差距。

  2004年發表的一項由湖北、廣東、福建等省醫療機構的多中心實驗表明,體外培育牛黃與天然牛黃生産的安宮牛黃丸在治療中風上有相同的顯著療效,用藥安全。實驗組和對照組選取的安宮牛黃丸則是由天津達仁堂生産。

  另有學術研究表明,天然牛黃在抗驚厥、安眠、強心、解熱4個方面的作用均不及合成牛黃,在離體腸管解痙方面卻稍優於合成牛黃。

  同時也有研究表明,在鎮靜、解熱、抗炎作用方面,培育牛黃比人工牛黃作用強,而與天然牛黃作用相似。

  因此一般認為,對於一般治療性藥物用人工牛黃替代天然牛黃即可取得較好療效,而對於臨床急救性藥物還是以天然牛黃為佳。目前,國家的相關監管規範也是依此而定。

  牛黃的藥理作用是多種成分之間相互協同作用的結果,充分體現了中藥多組分、多途徑、多靶點的特點。天然牛黃、人工培植牛黃與人工牛黃在化學成分、藥理作用上具有較大的相似性,但也存在較大的差異。

  為嚴格處方投料生産,2012年12月,原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又發文要求,加強含牛黃等藥材中成藥品種監督管理。安宮牛黃丸、八寶玉樞丸等38種含牛黃的臨床急重症中成藥不得用人工牛黃投料。這也與醫學界對天然牛黃及其代用品的藥理研究結果相契合。

  國家藥典委員會中醫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高學敏曾在一次討論會上對《瞭望東方週刊》説,對安宮牛黃丸全方的藥效學研究“如果真正分析到天然藥材療效清楚、結構清楚,走人工合成也是一條路。但這條路非常遙遠,非常困難。”

 

 

責任編輯: 劉穎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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