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北思(左)陪孩子一起畫畫
建立留守兒童活動中心,是謝北思發起的公益項目—“糖果計劃”的重要載體,“糖果計劃”不同於其他公益機構的理念,是“以較長時間的陪伴和交流來培養孩子尊重他人,熱愛生活的習慣”。
當父母打工遠離,6100萬農村留守兒童已成為中國急速現代化的犧牲品。爺爺奶奶可以管吃喝,但不會理解他們的傷悲。一個來自京城的“白富美”,試圖用陪伴和藝術元素來走進他們的內心世界。這是一個動人的故事,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記者 奚春山 見習記者 高晨/文 高晨/圖
留守兒童的體育課
3月7日下午4點,春寒料峭中,穿著褐色棉衣的高鵬和4名小夥伴,步行了一千米,從就讀的河南臨潁縣王崗鎮中心校,趕到王崗鎮呂莊村一個廢棄的小院中。
這個小院佔地4畝左右,曾是高鵬父親就讀的村小,父親30年前親手栽下的楊樹苗,如今已經長成大樹。而今這裡成了正在建設的留守兒童活動中心。中心負責人是來自北京的謝北思和韓克菲。
在迎來高鵬等5名小朋友之前,謝北思剛送走了來自澳洲一知名建築師事務所的麥考和哈尼。他們的免費設計,讓謝北思“感動得想哭”。
按照謝北思的構想,高鵬等留守兒童將在這裡玩耍,並享受來自北京志願者們的高水準藝術教育。
高鵬就讀的王崗鎮中心校,設有美術、音樂、體育等課程,但11歲的高鵬印象中,“領導來視察時,會上一次體育課”。至於美術、音樂,“那是印在課程表上,給領導看的”。
“今天打弟弟沒有” ,謝北思問了一句讓東方今報記者莫名其妙的話。
打弟弟曾是高鵬和同村許多孩子的習慣,他有個9歲的弟弟,“每天都不聽話,每天都要拍打他兩下”。
“他已經連續4天不打弟弟了”。謝北思對自己的成就很滿意,4天前,謝北思送給高鵬三本趣味兒童讀物,條件是不許再打弟弟了!聽到高鵬説“再也不打弟弟了”, 謝北思輕撫高鵬的背,“老師一定要獎勵你”。
高鵬現在想要的,是有人教他唱歌,“我平時喜歡看書、聽歌,還最喜歡唱小瀋陽的《大笑江湖》”。
高鵬隨口哼了幾句,謝北思鼓起了掌,“一個月後,留守兒童活動中心就建立起來了,屆時,會有北京的阿姨教你們唱歌”。
和誰都不説的傷悲
高鵬沒有去過北京,但他説那是他將來想住的地方,他還想在北京當醫生,不想留在村子裏,因為叔叔、阿姨們都“出去”了。
呂莊村支書任紀周説,村裏有100多個孩子,絕大部分的孩子父母雙雙外出打工,爺爺奶奶在家帶孩子。
高鵬記憶中,他兩歲多時,媽媽去了廣州打工,爸爸去了鄭州打工。媽媽年前回來了,爸爸還在鄭州,“過年時回來待幾天,還要走親訪友,陪我的時間總是那麼短”。
建立留守兒童活動中心,是謝北思發起的公益項目—“糖果計劃”的重要載體,“糖果計劃”不同於其他公益機構的理念,是“以較長時間的陪伴和交流來培養孩子尊重他人,熱愛生活的習慣”。
謝北思説,她教育孩子尊重他人,是從不打弟弟開始,而教他們熱愛生活,則要從飯前便後洗手開始。而這些內容,有時候她去學生家裏家訪時,就捎帶著開始了。
做家訪時,謝北思的手中還會拿著個文件夾。翻開文件夾,裏面是一張張的家訪單,當中分列的項目有:姓名、學校、家庭住址、課餘時間安排、放學後有無家長接送、興趣愛好以及理想等。
張瑤的家訪單上這樣記錄:想上什麼課:科學實驗;課餘時間安排:在家寫作業,看電視;放學後有無家長接送:時有時無;理想:沒有;父母多久回家一次:一年;有了煩惱和誰説:誰也不説;有開心的事情和誰説:和誰都不説。
……
孩子們為什麼沉默?張瑤説,爺爺、奶奶不知道喜羊羊與灰太狼,他們不會上網,解答不了“拖拉機頭上冒煙,沒有屁股冒煙的汽車跑得快”的問題,而遠在異鄉的爸爸、媽媽,更關心的是考試成績,學校裏的老師,也不鼓勵讀課外書。
作為“中華少年兒童慈善救助基金會”秘書長的韓克菲,也是“糖果計劃”的發起人。他把留守兒童中出現的問題歸結為“親情饑渴”。“由於缺少和父母溝通,很多留守兒童內心封閉、情感冷漠、衝動易怒,常常將無端的小事升級為打架鬥毆”。
全國婦聯發佈的數據稱,目前全國有農村留守兒童6102.55萬,佔農村兒童的37.7%,佔全國兒童的21.88%。
“繡球”一拋到臨潁
全國有這麼多留守兒童?“糖果計劃”的“繡球”為何拋向了臨潁?謝北思的回答則很簡單,“這是緣分”。
作為從法國留學回來的“海歸”,半年前,謝北思通過網際網路發帖,向包括青海、內蒙古、河南等多地網友尋求“糖果計劃”的落地。在達不到有效的結果時,她開始通過熟人、朋友尋求幫助。
呂莊村村支書任紀周的堂哥任先生,是鄭州知名律師,通過朋友知道謝北思的“糖果計劃”後,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就讀的村小學空著。
於是,在3個月前,任律師驅車帶著謝北思來到了呂莊村,有他的“穿針引線”,4畝地的院子免費提供給謝北思使用10年。
任紀周給了謝北思巨大的支援,協調用水、用電,監督村民貼瓷磚,刷油漆,挖化糞池。這期間,他還自己駕駛拖拉機把用作操場的土地翻犁了幾遍。
第一次作為公益機構負責人,對這項事業如何更好地開展。謝北思還有些生澀。3月8日上午,在向臨潁縣教體局尋求幫助時,她竟沒有帶公益機構在北京市民政局的備案文件,也沒有一個打動人的計劃書。
雖然沒有看到官方文件,臨潁縣教體局工會主席陳女士還是聽取了“糖果計劃”的設想。在這之前,留守兒童問題,就已經引起了教體局的關注,縣教體局也有過開辦“留守兒童”愛心公益事業的想法,這次“糖果計劃”來這裡,用陳女士的話説,對臨潁縣來説是好事,“我們肯定大力支援”。
呂莊村的這一個留守兒童中心,最多能容納500個孩子。而臨潁縣的農村兒童有上萬人,留守兒童佔大多數。一個中心,讓陳女士覺得太少。如果以後來這裡的孩子越來越多,怎麼辦?能不能多開設幾個?陳女士問謝北思。
多開設幾個留守兒童中心,正符合謝北思的設想。她還計劃在5年內,在全國建立100個留守兒童活動中心,服務超過10萬兒童。
和全國很多縣域地區一樣,臨潁縣的留守兒童問題,引起了各級領導的重視,但正如民政局人士所説,國家政策目前覆蓋的是孤殘兒童的生活保障,這一塊既有機構又有經費。但留守兒童的心靈問題,無機構和經費保證,想管,但真的不知道從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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