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立方”培訓班是神奇還是忽悠?
發佈時間: 2017-08-10 09:10:39 |來源:新華社 | |責任編輯: 曹洋
短短幾天時間“開發”孩子右腦,提高學習潛能,甚至達到“蒙眼辨色”“七天成詩人”“過目不忘”……
近日,“新華視點”記者調查了一個名為“腦立方”的培訓機構。該機構號稱在全國有120多個教學點,培訓學員超過2萬名,並在上海設立了教學總部,註冊了12家分公司。
在上海規範教育培訓市場秩序、對“無證無照”教育培訓機構進行逐步關停的大背景下,仍有披著“神奇效果”外衣的培訓班趁著暑期忽悠學生和家長。
學費6.8萬元,稱1小時可創作20首古詩
在這個暑假,每天早上9點前後,位於上海市周康路一座寫字樓裏,等著上電梯的隊伍常常排到樓外。其中,大部分是家長帶著孩子,上樓參加一個名為“腦立方”的培訓班。
這個培訓班面向6歲至18歲的學生,開設的系列課程宣稱“開啟右腦的智慧,促進左右腦平衡應用,提升孩子的專注力、記憶力、創作力”等。
記者參加了一堂面向家長的宣講會。會場滿滿噹噹坐了來自全國各地家長近百人,“腦立方全腦應用親子導師”丁士千向家長宣講“腦立方”的神奇效果:“超感心像力”課程提升孩子專注力,蒙著眼睛也能辨別物體顏色;“腦屏成像”課程增強孩子記憶力,對任何文章篇目過目不忘;“超感創作力”課程激發孩子創作力,1小時寫20首古詩,再不愁背書和寫作文。
在宣講會現場,兩位13歲左右的孩子演示了“腦屏成像”和“超感創作”。一個孩子準備了10分鐘左右後,將一段約100字的文章流暢地正背、倒背;另一個孩子則根據一位家長的名字,作了一首藏頭詩。
宣講會後,多位家長現場繳費報名。“朋友推薦了就過來看看,效果似乎不錯。”一位現場報名的家長對記者説。
據介紹,整套系列課程收費6.8萬元,包含了2天的“超感心像力”、7天的“超感創作力”、7天的“腦屏成像”等全套課程。其中,“超感心像力”是系列課程的基礎,孩子在兩天能“打開右腦”,實現“蒙眼辨色”,成功率為100%。
“蒙眼辨色”試8次錯7次 腦開發尚無科學理論證實
孩子經過培訓真的能達到宣傳效果嗎?上海丁先生的孩子今年初上了“腦立方”的“超感心像力”課程,在經過所謂“右腦開發”後,發現孩子並不能做到“蒙眼辨色”,於是退出培訓。“我懷疑孩子們就是去猜,而我們家孩子比較老實,看不見就説看不見。”
記者走進“腦立方”的“超感心像力”教室,看到孩子們閉目低頭而坐,仿佛在集中精力冥想。
一位老師叮囑來接孩子的家長説,孩子回家後每天至少要練10至20分鐘的“蒙眼辨色”,爭取把腦門裏的那個“小光球”越練越亮。孩子要通過手、額頭、後腦勺等部位訓練,感知出顏色,“投射”在“小光球”上。
應記者要求,“腦立方”工作人員叫來了三個受訓過的孩子演示“蒙眼辨色”,分別通過手、額頭等部位“感知”紙牌和塑膠積木的顏色。三人共嘗試8次,答錯7次。工作人員解釋説,可能是因為有很多陌生人在場,比較緊張,難以集中注意力。
此外,工作人員還展示了“右腦開發”的過程。他拿出一張藍底上印有橙色圓球的卡片,讓記者集中注意力盯著看,隨後閉上眼睛。工作人員説,如果閉上眼後還能看到顏色和一塊螢幕的話,就證明記者的大腦是可以被開發的。
“這與大腦認知無關,屬於視覺補像,就像對著太陽看後閉上眼睛會有光亮。”華東師範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副教授蔡清説。她解釋,目前,世界上確實有關於用指尖閱讀方面的研究,但還沒有任何理論能夠證實,視覺以外的人體功能可以感知圖像和顏色。
在“腦屏成像”和“超感創作力”教室,記者看到,學生們反覆訓練記憶力和作詩。根據“腦立方”方面的説法,在“打開右腦”後,孩子的腦海中會呈現要背誦的段落和要作詩的場景,只需“照著念”和“照著寫”即可。當記者以《新上海》出題時,一位來自外地的學生現場作詩:“酒店住大廳,公較(交)坐車玩”。
蔡清認為,所謂左右腦理論在學術界已經落後。目前,科學界公認,左右腦本是以不同的方式協同運作的,並不存在“打開右腦”一説。“況且,在5至10分鐘內背出一兩百字的文章,本來就很正常。”
“任何一篇文章或著作,無論內容和形式有多美,倒著看都談不上美,毫無意義可言,所以相關培訓也根本沒有價值。”復旦大學附屬中學特級教師黃玉峰説。
黃玉峰説,古詩詞的教與學有自身規律。“古人云‘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詩也會吟’,是説古詩詞寫作要在大量閱讀和積累的基礎上,依靠長期的訓練和情感的融入。所謂‘七天成詩人’,更像是一種急功近利心態下‘走火入魔’的教學辦法。”他説。
無辦學許可卻設私塾,有孩子輟學走穴
據悉,“腦立方”總部位於內蒙古,企業註冊名為“內蒙古腦立方全腦應用訓練中心股份有限公司”,註冊日期為2014年10月。其在上海共設12家分公司,未在地方教育行政部門備案。
由上海工商、教育與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門共同制定的《上海市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登記暫行辦法》和《上海市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管理暫行辦法》明確,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需要徵求上海教育行政部門或人力資源社會保障行政部門意見後,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登記,才能從事經營性培訓活動;其他公司不得以教育諮詢或教育類家政服務等名義變相從事經營性培訓活動。
“腦立方”內蒙古總公司法人宋建華、上海分公司法人金駿表示,之所以未向所在地方教育部門徵求意見,是因為所從事的“並非教育培訓,而是潛能開發,屬於一種能力訓練”。
當被記者問起為何要教孩子“蒙眼辨色”時,宋建華説:“我們也不想這樣表現,我説已經幫孩子開發了右腦,但家長一定要看到一個結果。”
3年間,“腦立方”已發展了120多個教學點。企業自稱,還有上海徐匯等一些教學點正在建設裝修階段,同時有大量新建協議,今後還將投資辦“腦立方幼兒園”。
記者發現,所謂“非教育培訓”的“腦立方”還設有私塾。今年14歲的江雪(化名)就在私塾唸書,學籍保留在老家河南蘭考。
她告訴記者,在“腦立方”的日常生活主要是到各地參加宣講會,向前來諮詢的家長展示“蒙眼辨色”和“過目不忘”,期末回老家考試。“去年比較忙,每幾天都得出去一趟,經常1個星期6天在外面出差,展示成果,拿點補貼。”
江雪説,她在老家農村學校沒心思讀書,就跟著在“腦立方”工作的親戚來到上海讀私塾,不出差時由“腦立方”的老師教些文化課。像她這樣可以為家長展示的孩子在上海有好幾個,有些長期待在這邊,有些是隨親戚暑假過來。
華東師範大學教育學部教授吳遵民説,“腦立方”的私塾未獲辦學許可,卻誘使一些孩子放棄義務教育,已經涉嫌違法。
事實上,早在2012年,新華社就曾播發報道揭露類似騙術,但幾年後,相似的騙術依舊換湯不換藥地重現。吳遵民説,這些騙術之所以屢屢得逞,歸根結底是急功近利之心矇住了家長的雙眼。此外,教育行政、市場監管部門應對辦學機構的資質嚴加審核,並加大對無證辦學的打擊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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