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兒警微信忙:賬號開通一年 犯罪率下降八成
發佈時間: 2018-04-25 09:39:43 |來源:中國青年報 | |責任編輯: 孟君君
手機裏的警察夢
各種求取和隱患塞進余東的手機裏,眼看就要裝不下了。
附近小區施工擾民的抱怨聲,從他手機裏彈了出來,前男友欠錢不還的煩惱也來了。還有人把販毒的線報悄悄發來,警方“順藤摸瓜”前往外地抓獲了犯罪分子,搜查到的毒品足足有5公斤。
作為成都市公安局武侯分局機投派出所果堰社區的一名“片兒警”,他從去年4月開始,申請了一個專門用於社區警務工作的微信號。社區裏的大事小情被他用網路攏在一堆,壓縮進手機。截至2018年4月18日,這個名為“余警官線上”的微信號好友列表裏共有4615個名字,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他轄區內的居民。這個數目眼看要超過個人微信號的好友人數上限。他打算申請把上限調高。
“做一個社區民警能有多大的豐功偉績?很多警察都是默默無聞的。”40歲的余東做了15年警察。小時候他和每個有過“警察夢”的男孩子一樣,手裏拿著玩具槍,幻想著長大後穿著制服抓壞人。但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工作,從維護治安、掌握社情到服務群眾,瑣碎,繁雜,又不可或缺。
果堰社區是城鄉接合部,余東繞著轄區走一圈差不多半個多小時。這裡緊挨著成都市西三環,面積1.7平方公里,人口約4萬人,還有600多戶農業戶。“一個社區的群眾,少的幾千,多的有幾萬人。這麼多人如果一個個去見,一個個來諮詢問題,根本達不到覆蓋或者覆蓋率很低。”
去年4月他在派出所值班,一位家長跑進來求助。對方的孩子該上小學了,夫妻倆的居住證卻沒滿一年,孩子沒法在當地的公立學校就讀。
政策是明文規定的,家長一著急,直接在派出所裏跪下了。余東也替對方著急,卻幫不上忙。
他覺得這也是自己宣傳工作上的“疏漏”,決定把轄區內居民的微信賬號,一個一個添加到自己的好友列表裏。
在同事眼裏,余東是個把瑣碎的小事也要做好的人。他長著一張微笑時一團和氣的圓臉,這張臉被他印在了小卡片和立式海報上,旁邊附著他的微信二維碼。
卡片被他分發到了轄區內幾家連鎖超市的櫃檯上。下班後,他穿著制服舉著海報站在小區門口,請路過的居民“掃一掃”。
其實,他的照片就貼在保安室裏的社區民警資訊欄上,但當時能認出這位“片兒警”的人卻並不多。卡片發出去兩天不到,“余警官線上”的好友超過了一百人,兩周過後超過了1000人。
“想自殺。”有年輕人經濟上遭遇挫折,給他發來資訊。
余東嚇了一跳,趕緊一邊開導對方一邊套話,從晚上8點多一直聊到11點多,終於把對方勸住了。
有小偷在菜市場裏行竊,目擊者悄悄拍下照片,連著定位一起發給“余警官線上”。余東迅速通知派出所出警,小偷直到最後都在納悶“咋個抓到的”。
還有小偷把自己的收款二維碼,貼在菜市場各個攤位的收款二維碼中間。許多攤主收錢後並不會立即查看賬戶。余東接到舉報,立馬把消息群發給菜市場的所有商戶。
“賬號開通一年,犯罪率下降了八成。”他臉上出現些許自豪的神情,“我覺得這種社區民警的工作模式,或許可以推廣到全市、全國。”
和所有大都市邊緣的城鄉接合部一樣,果堰社區有著一排排的小農居房,有著正在從城市中心推進過來的高樓,也有著大量的外來流動人口。豪車和板車在同一條挖開待修的窄路上擠來擠去,分別拐進不同的小區。剛建好的樓盤大多數窗口在夜裏暗著,等待將來有住戶去將它點亮。
“社區民警的工作不好做。”尤其是在城鄉接合部,很多社區的“安全系數很低”。老小區裏的消防通道時常被違停車輛塞滿,居民樓旁邊的煤氣管道也很容易被人踩著攀爬。外來務工人員起早貪黑地去打工,財物放在出租屋裏,“鎖一砸就開”,房東也不會在門口安裝監控。
“怎麼才能避免案件的發生,怎麼才能提醒居民?”加了微信好友,余東終於能挨個提醒大家,貴重物品要隨身攜帶,老舊門鎖要及時更換。
《這麼做可能追回被騙的錢》《重要證件丟失補辦方法》……他的朋友圈裏發過辟謠資訊、防盜措施和新出臺的政策。有老人或孩子走失,朋友圈又成了尋人平臺。
一戶人家男的生了病,躺在醫院裏一年多,女的一邊打工一邊照顧孩子,還得照應有智力障礙的大伯子,低保和養老院的條件卻都沒達到。鄰居把情況發到余警官線上,余東幫忙聯繫到了一間養老院,破例把那名智障患者送了過去。
當地媒體為此給余東頒發了一張榮譽證書,贈了一個“2017暖心成都人”的稱號給他。
“就算只是最基層的片兒警,我也想把我的工作做好,我不喜歡混時間的生活。”余東對中國青年報·中青線上記者説。
許多人的求助資訊早已超出他的工作範疇,比如房屋租賃、社保辦理、貸款申請流程等等。在許多居民眼裏,“余警官線上”幾乎成了萬能的答疑平臺,線上的求助,解決的是線下遭遇的問題。
余東不想讓任何一個求助者失望。“比起很多不熟悉網路中老年的居民,我獲取各類解決問題資訊的渠道更方便些。”
他的工作時間也超出了朝九晚五,時常有人在非工作時間發來資訊,有時甚至是在半夜,他照樣認真應答。
他時刻拿著手機,因為舉著手打字太多,他的手腕和肩、肘關節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勞損,疼起來甚至要貼上膏藥。
媳婦有時會抱怨他兩句,兒子也不樂意了,説他是“手機爸爸”。余東也覺得愧疚,但還是放不下手機,放不下那些一條接一條發過來的求助資訊。
“這也是我作為一名社區民警的存在價值。一個片警在社區裏幹了幾年,離開的時候,或許很多人都不認識你。但我現在工作的地方,很多人都會記住我,當他們拿出手機一看微信,看到‘哦,原來我向余警官問過這個事情’。”他説。
有居民已經搬離了果堰社區,但遇到需要諮詢的事情,仍然會點開“余警官線上”的聊天框,把問題發過去。余東也仍然會在第一時間答覆。
“余警官線上”的好友數量越來越多,他在忙著給列表裏的人分類,有不同的小區的,有商戶的,還有媒體的。這個賬號裏所有的聊天資訊他都沒有刪過,一年下來,微信暫存數據有5.2G。
今年過年的時候,他群發了拜年的祝福。許多人回應了他,4000多條祝福他翻看了很長時間。
有人給他發了紅包,他沒有點開。(中國青年報·中青線上記者 張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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