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10月19日訊 頭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面孔黢黑,眼神略顯疲憊但依舊清澈……一個個礦工形象在周剛的畫筆下呼之欲出。仲夏時節驕陽似火,周剛與他的創作團隊剛從西北的礦區回來。杭州城西的工作室,大氣而精緻,書卷氣息濃厚,畫板上還裱著未完成的礦工作品草圖。恐怕很多人想不到,眼前這位舉止優雅穿著講究的美術學院教授,已經深入礦區10餘年,還成了山西大同廿莊煤礦的“名譽礦工”。這次,周剛與我們聊起水彩、聊起礦工、聊起他的東方情懷。
硬漢的柔情
周剛出生在大西北,從黃土地走來,卻在江南紮根。他的性格中透出幾分性情,幾分堅毅,幾分爽朗,身上散發著獨特的藝術氣息,言語間緩緩流露出對藝術的感悟:藝術,是一種力量。黃土地的生猛剛毅與江南水鄉的浪漫柔情,交織在他的作品中,成為其藝術的底色。
他説,“我的藝術創作和我的追求都是奔著一個目標和方向去的——本土現實主義的堅守。我到雲南,在陜北,到礦區,每年的冬天到蘇州去畫園林,就是畫我最熟悉的、生我的、養我的這片土地,想表現中國的精神,東方的情懷。”
有人説,在觀看周剛作品的時候,腦海中能浮現出:敦煌的壁畫、永樂宮壁畫、塞尚、野獸派、王維新的水彩畫、羅馬尼亞的油畫大師巴巴、席勒……與當今水彩圈中流行的那種精美漂亮、小清新、小資風格全然格格不入。周剛的風格無疑是強有力且男性化的,甚至“粗狂而霸道”:粗硬的線條,鋪色簡單粗暴,刻畫看似潦草,也沒有炫目的水彩運水技巧,加上非常陽剛的“周剛”二字,大大咧咧,特立獨行,又絕然不可複製。
但是,這份“剛”的背後,是他細膩入微的對生活、對生命的溫柔觀察。他畫礦工,寥寥數筆,觀者卻可以從礦工的眼神中,挖掘到他們作為物質生産者純凈的精神世界;他畫蘇州園林,水色氤氳,觀者可以從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中,尋找到東方文人至高的理想家園……在滾滾時代的洪流裏,他用一種大視野,體恤著作為人的溫情,捕捉斗轉星移中不變的人類理想。他的創作,往往帶著一種社會研究到使命感,像人類學研究學者一樣,用幾年、幾十年記錄下時代前行的視覺文本。
每個人都只是這個大時代中的小人物,而藝術家卻是幸運的,因為偉大的藝術可以不朽。“當一個藝術家從心中已經選擇了生活、自然、平凡和真實,他便與一切歷史化了的、思想觀念化了的內容告別,這時,那些樸素的、尋常的物象才能進入他的視野,一個過去看來沒有任何特點的鄉土風景、人物世事,才會在他的描繪裏變得具有價值。”藝術是專注于描繪親眼目睹的生氣勃勃的現實生活,是立足於自身文化語境,客觀地看待現實世界,著力於生命情感的豐富與深厚。
努力面對腳下的真生活,為中國水彩開生路,這是周剛的方向。
最後的礦工
礦區的日子是周剛聊的最多的,夕陽西下,等礦工上井,聊上幾句,鋪開畫紙,以最快的速度在現場揮毫,記錄瞬間的感受,這是周剛去礦區寫生再尋常不過的一幕。為了創作出生動鮮活的作品,周剛與礦工們同吃同住,同下礦井體驗生活,同在一個大澡堂子裏洗澡。“在礦區,我就把自己當作是一名礦工,礦工們就是我的兄弟。”
礦工是中國的建設者,是中國最前線的勞動者,但他們在深山,在地下,很少被人們關注。本世紀初,礦工被大眾認知,卻是因為媒體上時常報出礦難的消息——他們似乎成了一群模糊的,默默消失於時代的“弱勢群體”。為了真正了解第一線礦工們的生活,2006年周剛決定走進煤礦,了解礦工,畫礦工。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頭。10餘年間,他輾轉走訪山東、山西、陜西、安徽、寧夏、雲南等地的多個礦區。至今,周剛還記得第一次下礦的場景:垂直下降800米,再往前走四五公里,才到達作業面。礦井就像一個大迷宮,支路繁多,一不小心就會走岔。礦井底下讓他感到壓抑,上了地面後迫不及待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緩過神來。
在普通人眼中,礦工們每天面對的生活環境是惡劣的。“當我真正走進礦區後,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周剛説,作為在黑暗中採掘光明的人,他們的感情和追求都很真實,對幸福的理解也比我們簡單得多——安全回家、與家人在一起吃頓熱飯菜、睡個舒心覺,這就是生活最真實的幸福面貌。“即使整日與黑暗為伍,與大山為伴,但是他們仍然保持著對生活的希望。我眼前的,是一群在黑暗中努力採掘光明的人們,他們深沉,堅韌,樸實,向上。在和他們的交往中,也在改變著我。我希望我的繪畫具有‘本土現實主義’精神。面對腳下的真生活,摒棄一切虛假、軟弱和無病呻吟的東西,創作出真正符合時代精神的‘真’形象。”
煤炭,不僅是一種礦藏,更能放射出炙熱的精神火焰。礦工,也不僅僅是一種職業,更是一種精神的高度凝練。在周剛眼裏,“這樣一群勞動者在任何時代都是值得歌頌的。”馬強、張貴祥、王林沖、南更超、王傑、王偉……他筆下的每一幅平凡的礦工都署著自己的獨一無二名字,他們不是模糊的群體,而是有血有肉的個體——他們的名字與礦工的身份綁在一起,是他們一生的榮耀注腳。
2017年3月,周剛帶著他的礦工作品《倔強的黃土地》登上紐約時代廣場大螢幕。黝黑的臉、紅色的工作服、黃色的背景,這些顏色互相滲透,向世界展現了中國礦工的形象。
“國家發展、技術進步,礦工的工作狀態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説:“當代社會對於煤礦的需求逐漸減少,曾經畫過的礦工有一些已經離世,年輕人不再願意從事這份職業,老礦也一個個關閉。”周剛就這樣用他的畫筆記錄了一個時代的煤礦興衰,而那些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永恒地留在了畫紙上,“我會一直畫到將來的最後一個礦工和最後一口礦,或許這個‘將來’不會太久。”
行者的尋根
近10年來,他將自己的很大精力投注到了對國學的學習與研究中。在進行根性研究上,找尋自己生長的“根”,和民族所特有的氣質。他的藝術作品是具象的、寫實的、清晰的和真實的,然而卻沒有像前輩藝術家那樣去畫,他想努力表達身邊的真實的人、事與物,真切的表達出我們所生活的這個時代。
今年秋季,在他的邀請下,來自全世界的近20位最優秀的水彩藝術家將來到中國江南。他們將發起一場“山水寫生之旅”,沿著黃公望曾經的行徑,沿著東方文人的精神路途,溯江而上,在青山之間,與河流對話,追尋今日之山水生命。他要的,是請他的國際朋友們,用他們的視野,用他們的畫筆,一起畫下這個真實的時代。
新安江、富春江沿線風景秀麗、人文薈萃,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曾經誕生了大量文化名人,如嚴子陵、孫權、畢昇、黃公望、弘仁、陶行知、鬱達夫、葉淺予等等。而誕生於這兩江流域的《富春山居圖》,其中的山水情懷,更是古今文人尋尋覓覓的精神家園。
700年前,黃公望隱居富春江畔,留下千古絕筆《富春山居圖》;70年前,張大千與友人遜江而上,重繪富春江、新安江兩岸美景。歷史上,董其昌、清初四王、葉淺予等藝術大家都曾以兩江為主題留下丹青佳作。實際上,早在30多年前,周剛就曾載舟而下,一路作畫,他深為兩江的美景所吸引。時至今日,當曾經的自然山水,加入了當代的都市脈搏;當曾經的孑然孤身,到如今的組團探尋,這次的國際水彩藝術家沿江寫生創作之旅,無疑是一場藝術上的交流,更是一次精神上的追溯之旅。
曾經,黃公望以7年時間走走遊遊,繪製《富春山居圖》。如今杭黃高鐵線已開通,從詩意杭州到水墨黃山,全程只要1.5個小時,串起了最美的江南風情。本次活動選擇了以將近10天的時間重走“富春山居”路線,以一種更“原始”的方式,去慢慢行走、體驗、寫生。正如周剛的創作努力傳達著一個“行者”的心聲,他認為,“藝術的長度是需要用腳步去丈量的”。面對自然是寫自然茫茫之生氣,面對生活是寫生活之真情。藝術的生命全在於用一個時代的活的語言來表現一個時代的情感與思想,否則這些藝術作品將不具有精神感受。
用當代之畫筆,用世界之水彩,繪寫今天之山水民風,記錄當今之偉大中國,捕捉中華崛起之速度,周剛説,這是生為一個當代中國藝術家的幸福。
(周懿)
人物介紹:
周剛,1961年生於陜西,祖籍山東。1988年中國美術學院本科畢業,獲學士學位,同年留校任教至今。1992年中國美術學院油畫研修班畢,1998年中國美術學院研究生畢業,獲碩士學位,1999年中國美術學院水彩高級研修班畢業。
現任中國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學院水性材料繪畫工作室主任、中國美術學院中國水彩畫研究中心主任、中國美術家協會水彩藝術委員會副主任、中國流行色協會理事、教育委員會副主任,多次擔任全國水彩畫、粉畫評委。
著有《水彩畫研究》《水彩技法》《中國水彩名家技法》《工藝美術》《廣告創意》《素描表現技法》《建築、環境•專業水彩》《體驗設計•素描》《體驗設計•色彩》《體驗設計•速寫》《設計基礎•設計色彩篇》《設計基礎•設計素描篇》《鋼筆風景速寫》《水彩風景寫生教學》《中國藝術教育大系.水彩畫 水粉畫》《水彩經典—世界水彩600年》、《水彩經典—東方水彩》、《水問—周剛藝術文集》《水彩畫》《長短相形——中國水彩藝術論文集》等著作。並出版畫冊《中國當代美術家•周剛》《中國美術家•周剛》《中國當代實力派畫家•周剛》《獨行者的腳步•周剛》《道內象外•周剛水彩作品集》《中國當代水彩名家•周剛作品》《周剛水彩藝術作品集》、《水彩畫家周剛》《Paintings by Zhou Gang Famous Contemporary ChineseWatercolourist》《有象無邊-周剛水彩作品集》等。
在《新美術》《美術》《美術觀察》《亞洲藝術家》《藝術界》《水彩藝術》《中國水彩》《藝術財富》《藝術前沿》《書畫名家》《藝術名家》《中國美術》《美術大觀》《裝飾》等刊物上發表30多篇論文。
作品在國內外數十家刊物上發表作品百餘件,並在美國、法國、德國、日本、南韓、新加坡、印度尼西亞、澳大利亞、馬來西亞、西班牙、台灣、香港等國家與地區及國內十多個城市舉辦個展或聯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