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睛】國道227線,一條縱貫民樂南北的交通大動脈。走在這條路上,您就走進了河西,走進了單于王的行宮,走進了蘇武牧羊的草場......
青海北,青藏高原邊緣,一條由青海通往甘肅河西的峽谷叫扁都口,古稱大鬥拔谷,祁連山的一個重要關隘。據考證,扁都口是藏語名,大鬥拔谷和祁連山一樣,應該是匈奴語。由此可見扁都口歷史的富集和久遠。
從青海省祁連縣的鄂博鎮,沿國道227線,爬過海拔3658米的埡口,便走進了大鬥拔谷。這個峽谷很有名氣,據説霍去病、張騫、蘇武、法顯和尚都從這裡走過,還有一些邊塞詩人岑參、李益、王維也走過。歷史無法復原,古人的腳印早已被西北的風沙和祁連山的洪水淹沒,但一個人卻真真切切的來過,他就是隋煬帝。歷史好像很不喜歡這個皇帝,對他總是遮遮掩掩。但他開疆拓土、開鑿運河、開闢水路卻是事實。一個皇帝,在古代沒有快速通道和輝煌行宮的情況下,帶著臣子和妃子來到了這個西部的莽荒之地,足見其男兒的血性和一代聖主的英明。當時的河西走廊一片荒蕪,這裡出沒著野狼、熊羆、豹子和土匪。當時的扁都口沒有路,只是一條峽谷。隋煬帝的香車寶馬無法暢通,他沿著山脊爬行,藤蔓刮破了他的衣服,荊刺扎傷了他的妃子嬌嫩的雙手,但他沒有放棄。
在山外,西域諸國的君王早已捧著葡萄、羊肉和美酒,瑟瑟等候。而隋煬帝嬌美的妃子終歸熬不過這裡野蠻的天氣,在六月艷陽高照的扁都口,長眠在了祁連山的臂彎,留下一個叫娘娘墳的遺址,寒光秋月,垂吊千年。
炒麵莊,這個守護扁都口關隘的小村,卻不見炒麵。但歷史上這裡一定有炒麵。這裡是大月氏的牧場,是匈奴分割牛羊的地方,也是土蕃人醉酒跳鍋莊的舞臺。就像雄鷹離不開天空、牛羊離不開草原一樣,臧族人怎麼能沒有炒麵呢,這裡的海拔太適合青稞的生長。沒有青稞,匈奴和土蕃的青稞酒可怎麼釀造啊,沒有青稞酒,哪有他們的血性和勇武。而有青稞,必然會有青稞炒制的炒麵。只是現在的鄉民吃上了更好的東西,忘卻了青稞和炒麵的味道。
馬營墩,炒麵莊村以北的一個村莊。叫馬營,是因為這裡曾有成群的馬匹,營,説明這裡是兵營。墩嘛,自然是個哨卡或烽火臺了。歷史上霍去病劍出扁都口,便在祁連山下設立了他的快速部隊基地——山丹皇家馬場。從此,成群成群的汗血寶馬嘶鳴在祁連山下,馱著霍去病和他的將士直搗河西,何等英武。而馬營墩,也許就是他將軍大帳的駐地,高高的烽燧挺立著英武的戰士,鷹一樣的眼睛巡視著扁都口的飛雪和河西的風塵。這個墩現在還在。
永固古城又在馬營墩村的北面。2000多年前,祁連山北麓水草豐美,牛羊成群。這裡世代生活著一個遊牧民族,一個神秘的民族大月氏。大月氏建都在祁連山下的民樂縣永固城。其實民樂的歷史最早是從永固開始的,那時候根本沒有民樂城,更沒有民樂縣。我不知道我的祖先來自何方,常常夢想我是不是那個挎著彎刀、挽弓射月的彪悍民族留下的一個符號。我們流淌著直爽豪邁的血液。
一片肥地自然有人垂青。在肥美溫柔的環境中生活,大月氏逐漸失去了縱馬河西的豪情,他們泡著美酒,吃著牛肉,摟著嬌美的妃子,在祁連山下,盡享著人生的快樂。但一個更強大的民族,就像祁連山的狼群,窺視並涌向這座古城。深邃的護城河擋不住馬隊的鐵蹄,高大的城墻遮不住雨一樣灑落的利箭,一夜,這個曾經輝煌的民族風一樣消失在河西的大漠,空留月氏王的頭顱,被殘暴的匈奴單于王作了飲器。
這個故事發生在西元前。月氏族的都城永固城,從此成了匈奴的夏都。
歷史總是有驚人的相似。數次侵擾中原的匈奴,終於引起大漢天子的震怒。西元前200多年,英姿颯爽的英雄少年霍去病終於到了河西,踏雪扁都口,飲馬祁連山,使匈奴這個強大殘暴的遊牧民族,唱著“失我胭脂山,六畜不興旺”的悲歌,也在一夜之間消失在茫茫戈壁。月氏和匈奴,多麼相似的命運和歸宿。
永固,這個歷經兩朝遊牧民族的經營,在一片秋風冷雨的侵噬下,黯然走向她的衰敗。
我經常來到這個地方。我走在千年扁都口的峽谷,我走在萬頃牧場的皇家馬場,我站立在八卦漢墓群的遺址默默憑吊。風吹過,金戈鐵馬的嘶鳴,月氏匈奴的悲憫,那個名叫胭脂的女子的哀歌,敲擊著我迷茫懷舊的心田。
永固古城只剩殘垣斷壁。幾座磚塔孤獨的聳立,在守護著那段曾經的歷史。我堅信,塔是後人修的,是為了保護這段墻修建的。城裏沒有古建築,統一整齊的民房。據説城頭的土曾經被這裡的鄉民挖去蓋了房子。多麼悲哀啊,一锨下去,一段歷史就化為了塵灰。
在城墻下,我看到一堆白骨。那是曾經壓在城墻下的屍骨,被農戶挖土時暴露出來,就這樣在寒風淒雨中被風乾。這個曾經為大月氏和單于王行宮的地方,只留得殘垣斷壁,傳唱千年悲歌。
童子寺石窟,民樂縣城東,魏晉時期開鑿,因有西遊記壁畫的故事而聞名。魁星樓,童子寺石窟東北的一個孤樓,清朝時期建築,寄託著當地先民對文化的渴求。這裡出過李自成的大將賀錦,讓當地民眾從明末自豪到了現在。圓通塔,北宋時期建築,在民樂縣最北端的六壩鎮,典型的西域古建築風格,飛鴿銜丹,佛音嫋嫋。這裡還有史前文明的東西灰山遺址,出土的粟、稷炭粒子,將民樂的歷史一下追溯到了5000多年前的新時期時代,農耕文明的歷史在這裡被積澱,在茫茫黃沙下,演繹著刀耕火種的部落文明。
還有祁連山懷抱中庇祐的南古鎮,一個曾叫臨松古郡的地方,出過一個皇帝,五胡十六國時期的北涼王沮渠蒙遜,匈奴後裔,因有皇帝駐驊,至今讓當地民眾有了演説匈奴歷史文化的底氣和自信。
歷史早已成了煙雲。但在祁連山下,在扼守扁都口要塞的民樂縣,遍地的烽燧訴説著那段狼煙紛起的歷史煙雲;一座座遺跡,沉澱著各民族融合兼併的演進脈絡。國道227線,一條縱貫民樂南北的交通大動脈。走在這條路上,您就走進了河西,走進了單于王的行宮,走進了蘇武牧羊的草場......踩著歷史的瓦當,您甚而可以和霍去病縱馬祁連,和王維對酒當歌,唱著蒙古長調去追那個名叫胭脂的姑娘。
(宋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