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守藝人】天津唯一的囊匣裝幀師 給收藏品做出高定“豪華套房”

發佈時間:2022-10-26 16:16:05 | 來源:津雲 | 作者: | 責任編輯:孫玥

或許你沒聽過“囊匣”這個詞,但你一定知道“買櫝還珠”的故事。春秋時代,楚國一個珠寶商人為了讓珠寶暢銷,特地造了許多精美的小盒子裝珍珠。一個鄭國人高價買下,但卻打開盒子把裏面的珍珠拿出來還給了楚國商人,美美地走了。在這個故事中提到的盒子便是囊匣最早期的雛形。或許,你更直觀的體驗便是小時候家裏買金銀首飾時,商店給的紅的、粉的、黃的緞麵包裝盒。“那些其實只能叫做盒子。囊匣裝幀是我國古代包裝藝術,也就是人們俗稱的‘錦盒’,它不僅僅是簡單的物品保護用途,除了經久耐用以外,還要具有觀賞性,藝術性,與物品融為一體。”在高福浩眼中,囊匣要大小完全吻合,既能保護好藏品,又具有觀賞價值。

高福浩作為天津市河東區非遺項目囊匣裝幀傳統手工技藝第三代傳承人,從12歲起便與外婆李淑芳一起練習囊匣製作。他説,現在天津的囊匣裝幀領域成了他一個人的“戰場”,雖然焦慮和徬徨總是衝擊著他的內心,但依然堅守著,對這份事業不離不棄。

高福浩作品《寶相紋多層扇箱》

囊匣就是盒子?

能工巧匠讓方寸之間大有乾坤

中國古代的包裝藝術源遠流長,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出土的文物中就有將精美的草繩、結扣裝飾于器物之上以做裝飾的先例,隨著審美提高、歷史文化不斷發展,到了清代包裝藝術的用材更為珍貴、設計更為奇巧,雍容華貴,溫文爾雅。清朝時期,康乾盛世積累大量財富,專門設置“造辦處”負責製造御用器物。高福浩介紹説,就包裝本身而言,造辦處的“匣作”形成了一門獨立傳統技藝,名為:囊匣裝幀,是材料、造型、結構、方式和裝潢設計等多方面元素結合的高度總結。

“家裏老一輩有收藏古玩的習慣,民國時期北京的一位做囊匣的老手藝人來天津,在西關街一帶開了個作坊。”高福浩回憶道,姥姥經常把手藝人請到家裏來,給家裏的東西做包裝,長此以往,便也學著來做了,“我這人特別愛玩兒,小時候一群小朋友在一起,捏個泥人泥哨、做個粘蜻蜓撈蝦米的工具都不成問題。”從小在姥姥家長大,也學著給姥姥幫忙,慢慢地他也學會了一些文物裝幀技藝。

高福浩製作囊匣

高福浩在天津古文化街開著一間叫做“盒座舍”的小店,他笑呵呵地解釋,就是“做盒子,做底座兒的”。或許許多人會認為,囊匣不就是盒子嗎?實際上從外觀上看,囊匣與市面上常見的首飾禮品盒也相差不多,但實際上,打開之後才會發現方寸之間大有乾坤,這可不是普通禮品盒可以比肩的。“我最早是做文物修復的,核桃、葫蘆、玉器、瓷器、青銅器……什麼都修。基本上客戶將需要修復的藏品寄過來後,就不用管了。”但真正讓高福浩走進囊匣裝幀的還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有一次我送給朋友的孩子一副紅木的七巧板,做好了之後想著用袋子直接給人家不合適,那就做個小盒子吧。”因為有年少時的耳濡目染,所以這對於高福浩來説並非難事。

“後來朋友看見我的囊匣做的不錯,和我説能不能給他店裏的古董都配上盒子。”恰巧那段時間,裝古錢幣緞面盒子在市面上十分流行,高福浩便把配色與布料花紋借鑒過來,生産出一批裝幀各種古董的囊匣,“現在再看,就會覺得特別有時代感,那段時間幾乎市場上的囊匣都是那個配色。”高福浩笑著説,直到“爛大街”,他才收手不做那個款式了。

高福浩製作囊匣
囊匣作品

有巧思也不怕用拙力

為每個藏品獨做一無二的“席夢思”

隨著近幾年《我在故宮修文物》的熱播,越來越多人開始了解到文物的裝幀技藝,這也讓高福浩越幹越帶勁。為了囊匣各個細節搭配的美感,生活裏都像是著了魔,他在路上看裝潢的色調,散步看大自然的色彩搭配,去商場超市觀察包裝盒的設計,看影視劇時也格外注意道具,就連遇到瓷器、茶具、漆器裏面遇到的工藝,他也會花上個大半天去學習研究,“最美的都來自生活,來自於中國文化。”他説。

囊匣裝幀的前期工作有量尺寸、定外形、選布料。“囊匣除了方便將文物保存外,還有一個作用就是方便運輸,將文物至於其中,嚴絲合縫。”高福浩打了個比方,“裝著瓷碗的囊匣,打開蓋子倒扣拿著碗都不會掉出來,甚至是合上蓋子扔到十米以外,盒子壞了,碗都不會裂開。”這考驗的便是他測量尺寸的能力,“測量文物,不僅需要長寬高基本尺寸,對於異型文物,還需要稱量各突出部位數值,畫出基本模型圖。”

製作囊匣需要的布料

再説製作部分,選擇紙板或是複合板材製作粘貼、裱糊,再一一製作裏襟、圍擋、墊材、搭扣、骨別……裏襟像席夢思一樣柔軟,外殼如鐵板一樣堅固,裏應外合,交相呼應。囊匣週邊看不出任何剪裁痕跡,全是手工壓邊角,就連花紋也拼合得天衣無縫。

長方形的工作案臺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製作工具,他一步步操作著。他常説自己玩兒著就把工作幹完了,事實上是急不得,每個步驟都必須嚴格遵循前輩傳下來的工序,守護著眾多文物的最後一層保護裝置。

裝有點翠蝶釵的《祥雲如意釵匣》
高福浩作品《福壽齊眉開光多層方勝錦盒》

他拿出一個裝有點翠蝶釵的囊匣,“我把蝴蝶圖案的頭釵設計成了插在山石木刻畫中,一來減少對點翠的觸摸,二來蝴蝶和山石交相呼應,設計的十分巧妙。”隨後他又拿出了一個裝有首飾的福壽齊眉多層方勝錦盒,“方勝,是以兩個菱形壓角相疊而構的幾何圖形或紋樣,在我國古代的花瓶、窗格中經常能夠見到。”高福浩説,他將方勝盒設計為三層,拼接後每一層的內部結構都有所不同,同時外表的錦布能夠完全拼成一幅畫,即融匯了我國傳統文化中的幾何美學,又增添了囊匣的趣味性。

囊匣裝幀天津只此一人

孤獨手藝人也面臨新困難

一個囊匣最快只需要1天,複雜一點的要達1個月之久,“複雜的會配有編繩、把手、精美的骨別,還會融入刺繡、剪紙、書畫等”。在他從業的十七八年時間裏,他為不計其數的藏品量身定制了“豪華套房”,大大小小,方形圓形、方勝狀的、如意圖案開闔的、抽屜型的……每個囊匣都暗藏機關,開闔方式也都不同,“我每一個囊匣都是獨一無二的私人訂制。”在高福浩看來,囊匣算是藏品的一個“綠葉”,囊匣要美,不能拉低器物的顏值和價值,這才能讓藏品放入囊匣中,既起到保護作用,又能在商業活動中抬高商品身價。

12歲接觸囊匣裝幀,從一名翩翩少年到半百之年,這一做就是37年。現在,能做囊匣的,天津就他一人,全國也沒幾個人了。“囊匣便宜的幾百塊,貴的也有上萬的。也許你在鑒寶節目裏看到的囊匣就有我做的。”他自豪地説,最忙的時候一年到頭只在春節休息一天,客戶遍及全球各地,“我的客戶有國內的,也有美國、加拿大、紐西蘭、泰國的華人,都有。也歸功於這些年來國家越發強大,中國人有能力在國外買下我們流失在外的國寶,我看著這些國寶就像是和幾千年前的古人對話一樣,做出的囊匣更像是守護它們安全的最後一道防線。”有著濃厚的民族情結的他,説這句話時很是欣慰。

天津市河東區非遺項目囊匣裝幀傳統手工技藝第三代傳承人高福浩

與此同時他也頗為無奈,囊匣製作學起來並不難,難的是肯吃苦,心要靜,不為名利所動。高福浩擔心有一些人只是一時的熱情,可能無法長期堅持下去,從一開始,他抱著“玩兒”的心態走進囊匣裝幀這一行當,但卻並不希望將它過於娛樂化,“我這叫自得其樂。”他享受這種工作的樂趣,也享受這份不那麼時髦的孤獨,同時等待著囊匣裝幀技藝出現新的接班人。(策劃:張璟 孫暢 海報設計:王舒瑤 文字:王敬怡 攝影:姜曉龍 攝像:張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