芎苗高一丈，細花如申椒。不獨服芎根，衣佩或採苗。清芬襲肌骨，歲久亦不消。所以湘浦客，潔修著高標。我老苦多病，風寒首頻搖。願移一百本，溉根豁煩囂。雖無下女遺，幹葉插盈腰。逃泥貰旦暮，不學楚人謠。

這首《藥圃五咏·其四·川芎》是宋代詩人方一夔的作品，描寫川芎的形態和醫藥功效。川芎因多産于四川而得名，李時珍説：“蜀地少寒，人多栽蒔，深秋莖葉亦不萎也。清明後宿根生苗，分其枝橫埋之，則節節生根。”蘇軾《和子由記園中草木十一首·其八》亦曰：“芎䓖生蜀道，白芷來江南。”

芎為良藥氣清芬

川芎是傘形科藁本屬植物，以乾燥根莖入藥，原名芎䓖，因能治療頭腦疾病而得名，《本草綱目》載：“人頭穹窿窮高，天之象也。此藥上行，專治頭腦諸疾，故有芎䓖之名。”元代戴表元《謝鄰友陳仲學秀才惠玉芎苗二首·其二》：“君家自有頭風藥，種在青青竹素園。”

芎䓖入藥的歷史非常悠久。《神農本草經》將芎䓖列為上品，載其：“主中風入腦，頭痛，寒痹，筋攣緩急，金創，婦人血閉無子。”在春秋，川芎是治療濕邪的常用藥物，這裡還有一個著名典故。《左傳·宣公十二年》載，西元前597年冬天，楚國攻打蕭國，並將其都城層層圍困。楚國大夫申叔展和蕭國大夫還無社是好朋友，申叔展想搭救還無社，於是就問他是否有麥麴和山鞠窮（川芎），麥麴和川芎都是具有禦濕作用的中藥，但還無社不理解是什麼意思，就回答説沒有。申叔展繼續問：“那您得了河魚腹疾怎麼辦呢？”還無社這時才明白老朋友是讓自己到有水濕的地方躲避，於是就説：“那就到眢井中治療吧！”其後，楚國攻破蕭國都城，申叔展就到眢井中將還無社救出。

川芎的嫩莖葉名為蘼蕪，具有強烈的香氣，可用來製作香囊，熏製衣服，唐代孟遲《閨情》：“蘼蕪亦是王孫草，莫送春香入客衣。”蘼蕪還可作為茶葉使用，可預防多種疾病，如宋代韓琦《中書東廳十咏·其六·芎䓖》：“蘼蕪嘉種列群芳，禦濕前推藥品良。時摘嫩草烹賜茗，更從雲腳發清香。”張镃《許道士房》：“芎葉煮湯勝茗碗，栗花然火稱松關。”劉克莊《衛生》：“衛生草草昧周防，小郡無醫自處方。採下菊宜為枕睡，碾來芎可入茶嘗。”

漢樂府有傳世名篇《上山採蘼蕪》，通過棄婦和故夫重逢時的一番簡短對話，表現棄婦的悲訴與抗議。後世詩人在作閨情詩時，多以蘼蕪入詩，來表達女子複雜而細膩的情感，如唐代李白《寒女吟》：“妾讀蘼蕪書，悲歌淚如雨。”魚玄機《閨怨》：“蘼蕪盈手泣斜暉，聞道鄰家夫婿歸。”

描寫川芎的詩詞非常多，其中以蘇軾和陸游所作最具有代表性。蘇軾被貶官海南昌化，閒來無事，曾採草藥以備不時之需，川芎就是其中之一，《自昌化雙溪館下步尋溪源至治平寺二首》：“飽食不嫌溪筍瘦，穿林閒覓野芎苗。”蘇軾因經常飲酒導致體內濕氣過重而生病，好友袁公濟送來川芎和花椒治療。蘇軾作《次韻袁公濟謝芎椒詩》表達謝意，“河魚潰腹空號楚”，詩中引用了河魚腹疾的典故，稱讚袁公濟所送的川芎有救命之恩。久旱之後，陰雨綿綿，到處都是水濕，蘇軾突然想到，家鄉的楊道士善於養生，不需要川芎和麥麴就能抵禦濕邪，保持身體健康，《次韻孔毅父久旱已而甚雨三首·其三》：“山芎麥麴都不用，泥行露宿終無疾。”

與蘇軾相比，陸游更加喜愛川芎。陸游喜歡種植藥材，川芎是最常見的品種，《藥圃》：“申椒蘼蕪輩，一一粲可數。次第雨苗滋，參差風葉舉。”《治圃》：“蘼蕪芽蘗已暗長，甘菊根芽亦潛吐。”《山房》：“別有一條差自慰，術苗芎茁正離離。”看到自己種植的川芎茁壯成長，詩人內心的喜悅不言而喻。蘼蕪還可作為蔬菜食用，《徂歲》：“甑香炊薏米，泉潔煮芎苗。”陸游與人探討川芎的藥效，《遊學射山遇景道人》：“探囊贈奇草，甘香勝芎菊。試臨清鏡照，衰發森已綠。”陸游晚年在村中行醫，川芎是他治療頭風的主藥，有一天，他半開玩笑地説，自己的詩也有川芎一般的功效，《山村經行因施藥》：“兒扶一老侯溪邊，來告頭風久未痊。不用更求芎芷輩，吾詩讀罷自醒然。”多年以後，陸游的粉絲樂雷發讀著陸遊的詩，喝著川芎茶，不禁思緒渺然，神交放翁，《雨夜讀陸放翁集》：“爐冷童吹火，山房夜黯然。濕薪添茭爇，苦茗帶芎煎。燈暗瀟江雨，詩吟笠澤煙。老仙何處去，搔首吊塵編。”

活血止痛用川芎

“體極穹窿可上交，真芎須向蜀中捎。血同歸芍堪滋補，風配羌防莫混淆。卻喜引經偏有用，只愁耗氣欲相拋。頭疼單把頭來救，誰為庸工一鮮嘲。”（清代趙瑾叔《本草詩·川芎》）

川芎是常用的活血止痛類中藥，味辛，性溫，歸肝、膽、心包經，具有活血行氣、袪風止痛的功效，用於胸痹心痛、胸脅刺痛、跌撲腫痛、月經不調、經閉痛經、癥瘕腹痛、頭痛、風濕痹痛的治療。近代張錫純《衷中參西錄》載：“芎䓖氣香竄，性溫，溫竄相並，其力上升下降，外達內透，無所不至。其特長在能引人身清輕之氣上至於腦，治腦為風襲頭疼、腦為浮熱上衝頭疼、腦部充血頭疼。其溫竄之力，又能通氣活血，治周身拘攣，女子月閉無子。”

“辛溫無毒是芎䓖，氣分行來在血中。散鬱補虛頭止痛，瘡瘍排托利無窮。”（清代王如鑒《本草約編·芎䓖》）

川芎辛香行散，溫通血脈，既能活血祛瘀，又能行氣通滯，為“血中氣藥”，功善止痛。川芎配伍柴胡、香附、枳殼等，可治療肝郁氣滯、脅肋作痛；配伍丹參、紅花、降香等，可治療心脈瘀阻、胸痹心痛；配伍桃仁、紅花、赤芍等，可治療肝血瘀阻、積聚痞塊、胸脅刺痛；配伍乳香、沒藥、三七等，可治療跌仆損傷、瘀腫疼痛。

本文作者：黃新生 河南省武陟縣衛生健康委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