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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族大歌的世界音樂之路(下)

侗族大歌的世界音樂之路(下)

時間: 2020-05-15 13:34:44  |  來源:  聲音中國

接《侗族大歌的世界音樂之路(上)》。

德國:走出國門

沒想到這件事真的成了,他後來幫我們聯繫了去德國萊比錫無伴奏合唱節演出。於是,2015年5月,我們飛去了萊比錫,在福音歸正大教堂(Evangelisch-Reformierte Kirche),也就是門德爾松受洗的地方,舉行了專場音樂會,並在著名的古典音樂場地布商大廈(Gewandhaus)參加了無伴奏合唱節的閉幕音樂會。在來自世界各地的合唱隊當中,岩洞大歌隊展現了來自中國的獨特傳統,受到了德國觀眾的熱烈歡迎。

這次到德國演出還有一個收穫,就是讓我打開了思路。在萊比錫,與我們同臺的有曾經與保羅•西蒙合作的南非合唱團Ladysmith Black Mambazo,德國的古典五重唱amarcord等等,這些形態各異的團體在同一個舞臺上表演毫無違和感。侗族大歌是原生態音樂,也是無伴奏合唱,也是世界音樂。這些都只是標簽,只要有利於傳播,都可以為我們所用。

岩洞:回到源頭

之後我一直在尋找更多的機會向世界介紹侗族大歌。2019年5月,我在12年之後終於又回到了岩洞。這次是受荷蘭Pan唱片公司的委託去給岩洞大歌隊錄製專輯,還要為9月份去美國的巡演做準備。

跟2007年比起來,侗族地區變化很大。原來山高路遠的黎平,現在有了高鐵以後變得非常便利。與此同時,曾經安靜的侗寨,已經很難躲避施工和車輛的噪音。城市化的進程是對傳統音樂的一個挑戰。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錄音場地很不容易。

我之前聽過一些侗族大歌的錄音,都是在錄音棚裏錄製的。在我聽來,那種産業化的工作環境裏面錄出來的聲音割裂了他們的音樂與那片土地的聯繫,也丟失了很多細節。於是我希望在他們生活的環境中去錄製這張專輯。

很遺憾,原來的歌隊成員、為侗族大歌的整理和保護做了大量工作的吳再鋒2018年病故了。在他的影響之下,更多的人投入了這項工作,包括我自己。這一次,歌隊新成員歐化情、吳前春、吳定康、段華彬的加入帶來了新的力量。而我們的工作團隊裏面除了我還有李寶衍和楊文良,也都是熱愛侗族大歌的人。

我們輪流在各家做客,順便考察錄音場地。嘗試了很多地方之後,終於找到一個理想的地點,就是位於銅關村的侗族大歌博物館旁邊的一座木質風雨橋。那裏比較安靜,歌手們的演唱也最接近於他們平時唱歌的狀態,而且我們還收錄了一些自然的聲音,比如雨聲、河水流淌的聲音、動物的叫聲等等。這些聲音也保留在了最終的CD裏面。

自然界的聲響對於侗族人來説有著特別的意義,在侗族大歌當中也有很多體現。比如《白天上山》,講的是一個姑娘在山上聽到蟬叫,不禁傷感地想起已經離去的情郎。其中“neng neng neng……”一段即是模倣蟬鳴,在她聽起來這是蟬在哭著叫自己的媽媽。

這種“擬聲”是侗族音樂中一種常見的手法,類似的歌曲還有《布穀催春》等等。

除了採用田野錄音的方式以外,在這張國際發行的專輯中我還堅持加入了侗文歌詞,與英文對照。雖然能看懂侗文的人很少,但是希望這張專輯能夠為研究、推廣侗族文化做出一點貢獻。由於在網路平臺上的空間限制,歌名最終只顯示了侗文。我在文末列出了對應的漢語和英語歌名以便於聽眾理解歌曲的內容。

美國:文化使命

2019年6月,我在英國BBC做的一期介紹貴州音樂的廣播節目裏播放了這次的錄音,得到了很多積極的反饋。9月,我們帶著專輯前往美國巡演,去了五個城市,舉行了十場音樂會、工作坊。

在美國的第一站是芝加哥世界音樂節,我們舉行了兩場音樂會。第一場在貝弗利藝術中心,氣氛熱烈,很多觀眾在音樂會之後留下跟歌隊成員交流,同臺演出的愛爾蘭Lankum樂隊也來跟我們交換了CD。第二場在譚繼平(Ping Tom)紀念公園,當歌隊在《白天上山》中模倣蟬鳴的時候,公園裏的蟬也唱了起來。那一刻,感覺妙不可言。

第二站在新墨西哥州的阿爾伯克基(Albuquerque),有一位觀眾當場做了一幅畫送給我們,以侗族大歌《情伴是一蔸好白菜》的題目命名。在音樂節上我們還認識了Sarah,一個在貴州住過四年半的美國姑娘。她邀請我們去家裏做客,跟一群喜歡音樂的美國朋友對歌。在美國南方,侗族大歌隊的成員們學會了當地的民歌。雖然文化背景截然不同,但是民間音樂的精神是相通的。

第三站在密歇根大學,除專場音樂會之外,我們還在民族音樂學和中國當代表演藝術課上做了工作坊。無論在哪,只要條件允許,我們除了演出都會舉行工作坊,介紹侗族地區的自然、人文環境,還要教觀眾唱歌。這樣才能讓人們更深入地理解與自己不同的音樂文化。

第四站在印第安納州布盧明頓市。作為蓮花世界音樂節的一部分,岩洞大歌隊在第一基督教堂舉行了兩場專場音樂會。這裡的聲場非常棒,有著山谷回音的效果。另外,我們在印第安納大學馬瑟斯世界文化博物館也舉行了工作坊。在這個專注於民族文化的博物館中,我們還發現了來自黎平的竹籃。

最後一站是肯塔基大學,音樂會上我開玩笑地説了一句這是我們最後一場,請買光我們帶的CD和手工藝品,沒想到這真的發生了。回國之後,我收到了肯塔基大學的南韓鐄教授的郵件。韓教授來自於台灣,1975年在北伊利諾伊大學創立了第一個美國大學裏的中國民樂團。韓教授在郵件裏説謝謝我將這樣一件“人類的珍寶”帶到了美國,親耳聽到侗族大歌是他一生難忘的經歷。

想起那位給歌手畫畫的觀眾,跟歌隊對歌的美國朋友,跟我們交換CD的愛爾蘭樂隊,還有許多在巡演中遇到的人,這種心與心的交流就是我們千里迢迢出來巡演的意義所在。

説起這次美國巡演的緣起,是因為一個音樂節的組織者在YouTube上看到了我發的歌隊在萊比錫演出的視頻。從岩洞到上海,上海到德國,德國到美國,侗族大歌就這樣一步步走向了世界,就像當年吳培信她們從岩洞走向北京,又去了朝鮮、蘇聯,讓侗寨之外的人第一次聽到這人與自然的和聲。不同的是,生活在全球化時代的我們有機會把侗族大歌帶到更遠的地方。我有一個夢想,希望侗族大歌可以進入世界各地的中小學音樂教材,讓地球村的人們都學會它。 

侗族大歌的世界音樂之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