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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博英語跑路 那些退不出來的錢可能去了哪?

11月5日,韋博英語北京崇文門校區已經搬空,只剩一堆凳子腿。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見習記者 趙麗梅/攝

11月5日,韋博教育6個北京的校區顯示全部關停。在國貿校區,門外上了鎖,門內有人正在搬東西。崇文門校區已經人去樓空,留下一地零碎的桌椅腿。部分校區已經貼出了新的招租啟事,即將翻過韋博英語這一頁,但被韋博英語“坑過”的學員們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在上海、天津、成都等地的韋博機構大量關門的情況下,10月下旬,對外宣稱“獨立運營”的南京韋博也倒下了。同樣的劇情再次上演,學員上不了課,退不了費,最慘的是機構都跑了,卻仍要繼續為它還貸。在這場學員、教育機構、貸款機構三角的關係之中,學員成了“最受傷”的人。

套路深?“辦卡免息” 與“不敢不還”

目前,培訓機構的學費少則幾千,多則幾萬元,甚至更貴,一些人沒有能力一次性付清,於是很多教育機構引入了教育貸款。目前,培訓機構有全額支付和分期支付兩種付款模式。記者走訪某教育機構發現,一個為期一年的線上英語培訓課程約為400節,學費一萬多元,其中,使用分期支付比全額支付多出約1000元。

在天津上大學的王曉就是教育貸的使用者,本想提升英語,為以後求職鋪路,沒想到卻給自己挖了個坑。2018年8月,她報名韋博英語的成人課,兩年半的學費為2萬多元。她先交了5000元的首付,剩下的錢通過貸款分期付款。在簽訂合約的當天,在韋博機構裏,設了很多貸款機構的點,一些是銀行信用卡機構,還有一些網際網路金融貸款機構。一些機構表示,只要辦卡就能免息。

據王曉的了解,與韋博英語合作的都是正規金融機構,於是,她申請了一張銀行信用卡,辦理了為期一年分期貸款,算下來,可以免息逾2000元。之後,只需要按月往卡裏打錢,到日子銀行就把錢劃走了。本來,課程應該上到2021年2月,現在課上不了了,每個月要還1000多元的貸款,這種日子將持續差不多一年。

在大量韋博機構的校區關閉後,深圳新東方、VIPKID、英孚教育等機構表示,願意在學員轉學或員工招聘上提供幫助,目前,大部分機構具體的轉學或者應聘方案細節還未披露。VIPKID回應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記者,從以學生為本和履行社會責任的出發點,結合自身情況,將承接韋博英語線上業務“嗨英語”的部分學員,為這些學員免費提供1對1外教課程和服務,首批120名學員正在溝通中。

王曉表示,在天津,多家教育機構接收了韋博機構青少兒英語、雅思、四六級的學員,但是成人英語目前還沒有任何動靜。“我們沒有任何止損措施,只能等待。”

“我們也想停止分期,哪怕之前的錢不能退也行。”10月中旬,她給銀行信用卡機構打過電話,想停止分期。但該機構客服告訴她,學費已經一次性給韋博英語付清了,不能停止分期。如果不還,意味著她可能會被上報徵信,影響個人信用。“我們不敢不還。”

11月5日,韋博英語北京崇文門校區已經搬空,大門緊鎖(右上)。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見習記者 趙麗梅/攝

那些退不出來的錢可能去了哪?

為什麼教育機構跑路了,學員課上不成,不僅退費無門,還要月月還貸款?業內人士告訴記者,根據貸款機構與不同的教育機構簽訂的合約,存在一次性付清和按月支付學費兩種形式,而一次性將學費打給教育機構是最常見的形式,這在一定程度上有利於教育機構預付費資金池的形成,一旦教育機構跑路,風險則更多地集中在學員身上。

10月12日淩晨,韋博英語創始人高衛宇向韋博英語總部及上海中心員工發出公開信,表示由於經營失敗導致資金鏈斷裂。而據央視報道,韋博英語在全國60多個城市擁有超過200家門店,主要通過預付款的方式收取學費,學費一般在3萬~4萬元左右,有些甚至高達10萬元。那麼像韋博英語一類跑路的教育機構收取的預付費都去了哪?

“教育機構主要靠開業後收取學生的預付款運營,抗風險能力是非常差的。”黎響在廣州的培訓機構從業十年,先後輾轉過多個教育機構,做過諮詢、老師、教務班主任、教學主管、校區負責人等崗位,對於教育機構的運營模式非常了解。他表示,在廣州,開設一個一對一的教育培訓校區,前期投入大概在30萬-100萬元左右,一個校區的面積一般為600-1000平方米,單月房租為幾萬元,水電費大概需要一萬元,地推廣告一個月一萬元起步,運營人員的工資(不算老師)大約為十幾萬元。一些培訓機構支付起這些基本費用後,就開始營業。

同時,為了刺激業績,培訓機構往往會給銷售增加提成獎勵,一般教育機構給銷售的提成獎勵在2%~3%之間,一些機構可能提到10%,並給學生贈送課時,由此導致生源獲取費用過高,甚至虧本搶生源。在這種情況下,教育機構成本較高,如果能夠拉到融資,也許能夠實現良性發展。否則,可能會一直處於透支狀態,短短幾個月可能就倒閉了。

“公司賬上是沒有什麼錢的。”黎響表示,韋博英語出問題後,消費者想要退費幾乎不可能。即使正常經營,一些教育機構退費也非常困難。因為退費跟校區校長、諮詢師、教務人員的工資都是掛鉤的,一旦退費,他們會面臨扣提成、被罰款。“一般是能不退堅決不退,能拖就拖。”

“一些教育機構拼命擴張。”黎響指出,在一些地方,每隔200米,就能看見一個新校區。當一個校區業績不錯時,就會開設一些新校區,新校區的業績可能一個月虧損20多萬元,導致老校區的業績不斷被壓縮,一些教育機構就這樣倒了。

此外,教育機構預付款被挪用是很常見現象。黎響觀察到,一些企業的法人挪用預付款買房買車,不在意企業的經營;也有一些企業是真的經營不善,因為行業競爭太激烈,利潤太低而難以存活。“不擴張是等死,擴張可能死得更快。”

11月5日,韋博英語北京崇文門校區已經搬空,韋博英語北京國貿校區,門外上了鎖,裏面卻有人在搬東西。中國青年報·中國青年網見習記者 趙麗梅/攝

多主體風控審查與全過程資金監管

通過貸款向教育機構進行預付費,給學員帶來了一定的風險。北京威諾律師事務所馮巍律師表示,有的教育機構盲目擴大規模,培訓人員素質參差不齊、影響培訓品質,培訓預付費過高、合理退費難,給學員帶來較大風險。當遇到個別教育機構跑路的情形時,學員應該保存好與教育機構簽訂的各項協議和繳費憑證,理性地向相關教育主管部門合法合理地反映問題,如果問題不能得到有效解決,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並及時採取保全措施,查封或凍結該機構的資産。另外,如果有證據證明培訓機構人員存在挪用或者侵佔單位資金的情況,應及時向公安機關報案或舉報。

韋博事件也引起了人們對教育機構跑路、學員被迫還貸這一現象的探討,是預付費模式存在著問題?還是教育信貸走得太快?西財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副主任何欣表示,“從2019年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CHFS)調查數據來看,目前擁有‘成人教育/職業教育培訓’貸款的人僅佔所有擁有教育類貸款家庭的1.2%,人數不算多,但這類貸款涉及的金額通常較大,存在一定的潛在風險。”

“目前的問題是監管需要同步跟上,對這類教育貸款進行多主體風控審查和全過程資金監管。”何欣指出,教育貸的消費場景涉及到教育機構、學生、金融機構三方,金融機構的風控既要關注借貸者,也要關注貸款流向的教育機構,尤其要注意對教育機構的資格審查和信用評估。

其中,資本市場的一些傳統作法可以借鑒,例如,可以引入第三方或由政府相關部門對教育機構開展評級,定期向社會大眾公佈,增加消費者做貸款和消費抉擇的資訊;在貸款資金撥付過程中,金融機構也可以按過程按節點進行劃撥,不要一次性撥付,避免出現教育機構將經營風險轉嫁給學員的現象。當然,金融監管部門也需嚴格審查金融機構這類教育貸款業務的合規性,杜絕金融機構和教育機構聯手誘導消費者。

同時,教育貸款可能涉及到跨部門的監管。何欣認為,首先,認真落實國務院辦公廳在2018年印發的《關於規範校外培訓機構發展的意見》中“校外培訓機構不得一次性收取時間跨度超過3個月的費用”這一規定。第二,應該對這類教育貸款進行多主體風控審查、全過程資金監管,跨部門的監管合作是必要的,比如教育部門、行政部門定期將教育機構的資質資訊、工商註冊資訊等與金融機構共用,以便讓金融機構對這類教育貸款進行動態監控。

馮巍也認為,要改變這一現象需要有效的監管和防控。一方面,應按照《教育部等六部門關於規範校外線上培訓的實施意見》實施備案審查制度,對教育機構的資質、培訓人員等實施更為嚴格的審查;另一方面,銀行或金融機構在向培訓機構預支付學費的時候,儘量將支付費用的時間跨度縮短。“預付3個月的學費對學生學員來説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可以考慮在簽訂合同時約定為一個月以內。”

據業內人士透露,近期行業頭部貸款機構正在探索按培訓機構提供服務的進度進行打款的模式。如果教育機構存在跑路的風險,則可以通過凍結資金、緩釋解凍等手段實現機構風險可控。一旦真的跑路,可以向學員退還機構未提供服務部分的費用,保障消費者權益。

此外,教育信貸擴展了年輕人投資自己的資源邊界,是一個好的工具。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對這一工具的使用要量力而行。何欣希望年輕人在參與教育貸時,首先正確評估自身的還款能力,其次加強對教育機構資質和發展能力的了解,最大限度地控制風險。(王曉、黎響均為化名 見習記者 趙麗梅)

 

來源:中國青年報  責任編輯:李瑞

(原標題:韋博英語跑路 那些退不出來的錢可能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