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迎接11月24日海外“雙十一”——“黑色星期五”購物節,柳文海從8月忙活至今,他參與設計的一批帽子,會飛出“多多跨境”電商平臺的國內義烏倉庫,戴到全球不同膚色人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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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跨境電商分秒必爭之季,龔智瀚也在“備戰”。他期待著團隊研製的百潔布漂洋過海,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廚房中。

很難想像,百潔布、保溫杯、假睫毛這些在中國司空見慣的用品,在國外成了備受追捧的物件。

“2023年上半年,我國跨境電商進出口額同比增長16%,達到1.1萬億元。”在11月23日開幕的第二屆全球數字貿易博覽會上,《中國數字貿易發展報告(2022)》公佈了最新數據。

柳文海和龔智瀚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和他們一樣的“廠二代”經歷過家族工廠的黃金時代,而隨著傳統外貿渠道逐漸式微,國內外産業帶轉移,接單、生産、薄利多銷的模式已越來越難。面對這一新的挑戰,這些“廠二代”不躺平、不退縮,他們調轉船頭,突破“隔海遙望”的貿易模式,駛入跨境電商的藍海。

不出海,可能就要“出局”

遠遠看去,龔智瀚家的工廠有些年頭了,外墻被時間揉擦掉了本來的顏色。這家建在浙江義烏的工廠,創立於20世紀90年代末,專門生産清潔布、洗碗墊、廚房毛巾。比它年長5歲的龔智瀚,在織布機的轟鳴聲中度過了童年。

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工廠吃到了勞動密集型企業低成本、高效率的紅利,但隨著人工和原材料成本上漲,訂單量下降,工廠利潤越來越薄,交到龔智瀚這些“廠二代”手中時,他們不得不面臨轉型之痛。

2018年,龔智瀚留學歸國,從父輩手裏接棒工廠管理,成為“廠二代”的掌門人。學金融的他敏銳地發現了一個陷入“死迴圈”的問題:單量是一個工廠流動的血液,唯有足夠的單量才能支撐工廠的健康運轉。而很多傳統供應鏈丟失訂單後,也就逐漸喪失了參與産品迭代的機會和能力,被迫遠離消費者需求,最後的結局就是不得不“出局”。

與此同時,柳文海也在尋找轉型之道,“跨境電商是條活路,與其內耗糾結,不如出海探一條新路子”。

據柳文海觀察,外國客戶定金額度逐步減少是個危險信號。在山東老家帽子工廠外貿的鼎盛時期,他的父母能挺直腰板要求客戶付全額定金。逐漸地,定金縮減至訂單總額的50%到30%。最後,他的父母甚至還要賠上笑臉請客吃飯,才能勉強挽留住一兩個客戶。

隨著國家陸續出臺支援跨境電子商務發展的指導意見,一些“廠二代”看到了難得的機遇。

2017年,跨境電商平臺成了柳文海出海的“一號試驗田”。他採用小批量、多批次的策略,把自家産的帽子售往海外,收穫了價值百萬元的“第一桶金”。但當時,習慣了傳統外貿模式的柳文海父母還不甚理解,以為這“不過是零星生意罷了,難成什麼大氣候”。

不久後,龔智瀚也入駐了沃爾瑪線上商城、亞馬遜等平臺,帶著工廠主動出擊“搶訂單”,開始從傳統外貿向跨境電商試水轉型。

起步階段,龔智瀚對著螢幕前密密麻麻的電商數據,一看就是一上午,父親眉頭緊鎖:“哪能只對著電腦就能把工廠管理好的?”父母苦勸龔智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好好管理車間生産、穩住原有訂單,安心當個工廠的“修補匠”,不好嗎?

在老一輩眼裏,“先有訂單,再批量生産”的貿易模式最為穩妥,而跨境電商反其道而行之。

一場新冠疫情,打破了這種代際博弈。前3年,柳文海父母的訂單直接下滑了三分之二,多數沒活兒幹的員工只能在家賦閒,工廠在停擺的邊緣艱難維持。生意慘澹時,廠裏的帽子甚至在國內平臺論斤售賣。

艱難時刻,主打“以新技術賦能中小商家出海”的“多多跨境”電商平臺步入柳文海的視野,抱著搏一搏的心態,他成了第一批入駐的賣家。平臺助他降低了運營和物流成本,承包了物流、推廣、客服、售後等中間環節,直達海外消費者。

柳文海沒料到,不但廠裏滯銷品一售而空,甚至達到了月銷10萬單,比新冠疫情之前還要火爆。

根據外國人的喜好,柳文海設計了“揪揪帽”,在帽子上做了兩個毛球。有人買回去把兩個毛球拆下來,縫到鞋上去,掀起了一股風潮。這個爆款,曾經一個月賣了10萬單。

不僅失去的訂單回來了,柳文海還找到了新的利潤增長方式。

廠裏的縫紉機都踩“冒煙兒”了,跨境銷售了數百萬頂帽子。柳文海一躍成為家族生意的“主心骨”。

搭“船”出海闖出新天地

探索至今,龔智瀚更堅信,“ToB+ToC”兩條腿走路的模式是正確的。

如今,龔智瀚家生産的百潔布,每日在跨境電商平臺的訂單量已超兩萬,在“多多跨境”電商平臺甚至位居百潔布垂類的“銷冠”。美國、加拿大、紐西蘭等20多個國家的消費者,都能輕鬆購買到他們的産品。

但回頭來看,搭“船”出海之路並不容易。這些年,龔智瀚踩過大大小小各種“坑”。首次入局跨境電商時,他習慣性將不同色號的産品生産相同數量。但誰知,同樣是灰色,美國消費者更青睞藍光灰,無奈其他色彩的産品只能積壓倉庫。

2019年,一款“爆單”印花百潔布在工廠批量趕工補貨後,卻因産品合規性問題,被跨境電商平臺突然下架,導致30多萬元的投入“打水漂”。

新冠疫情期間,龔智瀚沒料到運力如此緊張,為保證爆款産品在境外銷售旺季順暢,又咬牙額外支付了40萬元空運費。“這都是用錢砸出來的經驗教訓。”他深吸一口氣説。

“做跨境電商並不是把貨物直接搬上網,而是要利用平臺上的訂單數據、消費者評價,以做出特色産品取勝。”山東青島大澤山鎮的90後“廠二代”王國慶感慨道。他從父母手上接過假睫毛生意,通過“多多跨境”電商平臺把假睫毛賣到了全球市場。

以前,王國慶的父輩想要了解國外消費者的體驗感受很難,當平臺有了比較多的留言和單量,“有人評論反映假睫毛太單一,我們就生産了組合套裝,搭配了睫毛膠水、鑷子。”他説,現在套裝成了暢銷款。

“跨境電商平臺給企業提供了一個可控的貿易通道,幫助品牌方和生産商更好地把握和洞察客戶需求,及時調整産品和品牌定位。”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學術委員會副主任張建平表示,跨境電商平臺的最終價值在於通過自身優勢,將市場需求傳遞給廠商。

“廠二代”出海的故事,成為時代滾滾向前的一個注腳。2022年,中國跨境電商進出口達2.11萬億元,佔外貿的比重由2015年的不到1%增長至5%。今年上半年,我國跨境電商進出口達1.1萬億元,同比增長16%。

這些數字增長的背後,是很多“廠二代”求新求變的不斷探索。

如今,龔智瀚父親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了,他不再“突擊檢查”兒子上班到底在看啥,也不再斷言“不走動就做不好生意”。他開始放手,讓後輩自己闖出新天地。

不少看著龔智瀚長大的老員工,仍説不清楚這個“小老闆”到底在做什麼。但他們看得到的是,廠裏越來越多的人開上了私家車,穿戴得越來越體面,生活越來越富足。

不必追趕潮流,我們就可成為潮流

保溫杯行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全球70億人中,每3個人使用的保溫杯中,就有1個是永康製造。

95後王博文生於浙江永康,2021年,他從美國學成回到家鄉,接手父母一手創立的企業——浙江麥鉑實業有限公司。

這家公司常年為膳魔師、星巴克等國際知名品牌做代工,是當地同類型企業中的佼佼者。但作為代工廠,不僅利潤仍處於U型曲線的最下端,在産品設計方面,更是毫無發言權,只能當個躲在幕後的“無名英雄”。

“做低附加值的代工生意,並非長久之計。”王博文深知,要想擺脫價格內卷的窠臼,在擁擠的賽道上脫穎而出,從代工出海到品牌出海別無選擇。為此,他招來了設計師,開始自主研發保溫杯,希望在設計和創意上勝人一籌。

前兩年,他在一家跨境電商平臺探索VR實景展廳,邀請外國客戶“雲探廠”,不必跨山越海也能一睹工廠實力。今年,他帶領團隊入駐“多多跨境”電商平臺,其採用全託管模式,賣家無需擔心前端流量和店舖運營,更益於廠家專注産品研發和製造。

在中國國際電子商務中心研究院院長李鳴濤看來,我國有大量的外貿企業,給很多品牌做過多年代工,生産、品控能力極強,但缺乏銷售、運營方面的能力,欠缺進入海外市場的能力。跨境電商創新推出的全託管模式,給有出海需求的企業提供了全新的商業基礎設施。

有了更廣闊的視野,王博文的標準和要求更為嚴苛。面對不滿意的杯身設計,不再“和稀泥”,而是開門見山講“不可以”。在他看來,在跨境電商平臺,對接用戶喜好、滿足客戶需求是第一位的。“歐美年輕消費者多偏愛酷炫的元素,一款橙黃色鑲著水鑽的保溫杯成了他們的心頭好。‘露營風’興起,有不少國外客戶喜歡把杯子帶去戶外當配飾。”王博文説。

王博文時常能從海外買家秀裏得到鼓勵。一位購買了“搖搖杯”的美國消費者留言:“這是我接觸過的最棒的,一口氣買了4個!”王博文感嘆,“看著這些杯子能給異國他鄉的陌生人帶去快樂,我感覺很幸福。”

“父輩辛勤勞作,完成了他們的長征。作為我們新一輩不應甘於停留,讓‘中國製造’有專屬的品牌就是我們的使命與抱負。”在王博文的規劃裏,“做首個馳名全球的中國保溫杯品牌”成了他的目標。

很長一段時間,“廠二代”金煒烽做的是傳統外貿代工生意,給別人的商品加工生産貼牌。他所在的浙江台州臨海杜橋鎮是全國四大眼鏡城之一,全國70%的眼鏡都從這個小鎮走出。

試水“多多跨境”和速賣通後,金煒烽大刀闊斧做起了自己的品牌。由於提高了品質和包裝,商品售價和利潤都提升了將近50%。金煒烽認為,做品牌利潤空間更大,花成本提升品質成為首選,而沒有品牌的産品,陷入價格內卷,免不了被淘汰。

有別於傳統貿易模式的隔季款,柳文海當前做的都是熱氣騰騰的應季款,建起了自己的品牌。從“一個想法”到“一個樣品”,僅需兩個小時就能完成。前不久,在一個外國女孩唱RAP的短視頻中,柳文海一眼認出女孩頭上戴著的是自家産的“堆堆帽”,他興奮地叫出了聲。

正是這些成就感爆棚的時刻,給了柳文海莫大動力。“並不一定要追趕潮流,因為我們也可以成為潮流。”柳文海從不擔心設計創意靈感會枯竭,下一步,他想以帽子為載體,更多向世界傳達中國傳統文化的創意與審美。

眼下,“多多跨境”、TikTok Shop、速賣通等“國貨出海”平颱風頭正勁,越來越多的“廠二代”肩負老一輩的期望,搭乘新時代的東風,趁勢出海,突出重圍。

出海歷練,也讓這些曾被質疑“不務正業”的“廠二代”,成了父母眼中“可以扛事”的新一輩。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黃丹瑋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