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社交媒體包括朋友圈不幸淪為謠言和假新聞的“重災區”。為什麼有時候在大量的事實證據面前,謠言還能揮之不去?為什麼有時候越是要辟謠,反而越會火上加油?
最新的心理學研究成果顯示,輕信並不是因為人的智商有問題,而是,由於人的邏輯思維中存在著一些漏洞和誤區,使得要編造一條謠言來繞過人類大腦中的“謊言隔離層”變得輕而易舉。(熙怡)
例子:美國“吃人香蕉”事件
輕信是人性的一種,想要證明這一點,只需回想一下此前盛傳一時的“吃人香蕉”傳聞。2000年1月,一封關於“吃人香蕉”的電子郵件被瘋狂轉發。消息稱,美國很多人吃了一種進口的香蕉,結果感染了一種傳染病菌,這種病菌能夠吞噬人的肌肉甚至骨頭。
這封電子郵件還稱,美國食品和藥物監督管理局(FDA)正試圖掩蓋疫情,以免引起恐慌。最後,這封電郵呼籲大家積極將消息轉發給親戚和朋友,好讓更多人知道真相。
顯然,這封煞有介事的電郵完全是無稽之談。然而,在當時,經過一個月的發酵和傳播,謠言越發鬧得紛紛擾擾,以至於到了1月28日,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CDC)不得不發表正式聲明辟謠。
無奈的是,CDC的聲明不但沒有把謠言平息下去,反而有火上加油之勢。接下來的幾週內,由於大量憂心忡忡的民眾打來諮詢電話,CDC不得不專門開設一條“香蕉”熱線。事情越傳越離譜,有人甚至開始把CDC引用為謠言的來源。
“吃人香蕉”事件現在看來很荒謬可笑,正如還在盛傳的保羅·麥卡特尼(披頭士樂隊歌手)和梅根·福克斯(美國女明星)等人其實已經被謀殺,現在出現在公眾場合的是替身這樣的傳聞。
但由於人類的邏輯中存在著一些漏洞,導致人們很容易輕信一些明顯不合邏輯的謠言,除了上述提到的,還有諸如“HIV病毒無害”、“維生素能治愈艾滋病”、“‘9·11’襲擊是美國政府策劃的陰謀”,或者“頭上裹錫紙就能防止FBI知道你在想什麼”等等。
辟謠沒用?承認錯誤令人不快
為什麼有時候越是試圖辟謠,人們反而越會相信謠言?科學家認為,這也與我們都是“認知的吝嗇者”這一原因有關。紐曼表示,已經有很多實驗證明,舉反證反而會令人們對原來的觀點更加篤信不疑。他説:“實驗顯示,最短在30分鐘內,人們就會對辟謠表現出逆反心理。”
紐曼認為,這與我們的深層錯誤記憶有關。“我們的記憶並不完美,會有資訊的缺失。例如,我們可能會忘了,我們相信的某一種説法曾經被證明是錯誤的。於是,當更為生動的謠言出來,我們又很容易地相信它。如果回憶能像播放錄影帶那麼精準無誤,那麼辟謠的效果會好很多。”
萊文多斯基則認為,每個人對世界都有既定的一套觀點和看法,這些觀點環環相扣。
“好比一本裝訂好的書,如果撕裂了其中一頁,很可能導致整本書散掉,而這會令人很不舒服。”萊文多斯基表示,“為了避免不快,寧願對一些錯誤的觀念執迷不悟。”
如何避免輕信謠言?
美國南加州大學的艾琳·紐曼教授建議,在用直覺判斷某種説法是否可信之前,不妨先問問自己以下這五個問題。簡單而言,就是“三思而後信”。
1. 這種説法是否有可靠的消息來源?
2. 別人相信這個説法嗎?
3. 有沒有足夠多的證據支援這種説法?
4. 它與我們過去所相信的是否一致?
5. 它是不是一個“好故事”?
原因1 信直覺不用腦
有科學家認為,人們容易輕信謠言的其中一個原因在於,我們都是“認知的吝嗇者”(cognitive misers)——這個專業名詞翻譯成“人話”就是——為了節省時間和精力,我們往往喜歡相信直覺,而放棄分析。
南加州大學的艾琳·紐曼教授做了一個簡單的實驗:他讓受訪者快速回答這麼一個問題:“撒切爾夫人是哪個國家的總統?”結果,一半的受訪者完全沒有意識到撒切爾夫人是英國“首相”而非“總統”這個錯誤。
紐曼認為,這個小實驗顯示出人們多麼容易忽略細節,他們的注意力往往集中在一項陳述的整體,而未能留意到具體的內容。決定相信或不相信某種説法,人們會簡單地用“感覺”對頭或不對頭來判斷。“即使理論上我們都知道應該要關注事實和論據,但實際上我們更多靠感覺做判斷。”紐曼説。
原因2 更愛聽“好故事”
紐曼還有一個“認知流暢性”的理論,來解釋人們容易輕信謠言的原因。簡單説,就是如果一個説法是一個聽起來前後連貫、能自圓其説,也容易被人所理解的故事,那麼它就更容易被相信。“如果事情聽起來很順暢、容易被理解,人們就會本能地相信它是真的。”紐曼説,特別是如果這個故事符合我們的期待時,那就更容易被相信了。
英國布裏斯托爾大學教授史蒂芬·萊文多斯基認同紐曼的這個觀點。他並表示,“這個故事必須有‘粘性’,和我們過去的認知有粘連,並且更加證實了我們已有的信念。”
紐曼通過一個簡單的實驗證實了這個觀點。他向受訪者展示了一篇文章,裏面説某知名搖滾歌手去世了(假消息)。結果他發現,如果在這篇文章旁邊配上歌手的照片,那麼會有更多受訪者相信這是真的。
紐曼表示,原因很簡單,有了照片,人們就不用費腦子想想這歌手是誰,那麼他們就更容易輕信。同樣,通過易於閱讀的導語、或者更清晰的表達,甚至更容易發音的名字等加強“認知流暢性”的手段,都能使得某一謠言更容易被人所相信。
原因3 傾向相信熟人
紐曼認為,那麼多人容易相信朋友圈轉發的消息,是因為人們都更傾向於相信自己熟識的人,包括親人、朋友和同事等。跟他們見面越多,就越容易開始相信他們所説的話。
紐曼説:“哪怕明知道他們不是相關領域的專家,但這並不阻礙我們相信他們所説的就是真的。”更糟糕的是,人們有時候甚至不會考慮有多少人支援這種説法,或者這種説法有沒有可靠的出處。只要身邊有人不停地強調這種説法,人們就可能會産生一種錯覺,覺得很多人都認同這種説法,於是自己也漸漸變成這種説法的支援者。
現在回過頭來看“吃人香蕉”事件,就能明白為什麼這個謠言流傳這麼廣。首先,電郵來自你信任的人——親戚朋友或同事,提高了其可信度;其次,這個説法聽起來很容易理解和想像,擁有很高的“認知流暢性”;最後,如果你本來就不相信美國政府,那麼你就會更深信裏面提及的美國政府在掩蓋事實的陰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