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e世界電子市場關停之後，中關村最資深的賣場海龍電子城也于7月7日正式停業。儘管還有一些賣場在慘澹支撐，但就趨勢而言，電子賣場模式在承受了經年累月的詬病之後，已然在商業模式上走到了盡頭，中關村的賣場們正在經歷一場“脫胎換骨”的蛻變。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已經停業三天的中關村地標——海龍電子城，正在迅速進行內部場地的升級改造。在很多海龍電子産品經營者的眼裏，這一天遲早要到來，只是比想像的來得更早一些。
“海龍電子城市場1層至5層自7月7日停止對外營業。”在海龍大廈門口，《證券日報》記者看到一封來自海龍電子城市場中心的《通知》，這張普通的貼條標誌著繼e世界之後，有著17年曆史的海龍電子城也正式退出歷史的舞臺。
昔日，在中關村這片孕育IT巨子的土地上，以海龍、鼎好、e世界為核心的電子商貿“金三角”創造了人頭攢動的輝煌時刻，塑造了一批刻著時代烙印的電子賣場，更成就了中國電子産品集散地——中關村以“中國矽谷”的名號響徹中外。而如今“金三角”中已有兩個電子城人去樓空，僅有鼎好還剩下一部分靠售賣電子産品為生的商戶。
它們的關停都是源於産業衰落。而誠信的喪失更是加速倒逼了電子城的衰亡。談到未來的出路，與e世界不同的是，具有國企背景的海龍大廈，升級後或將變身為智慧科技公司、創業機構聚集地及大數據軟體交易中心。
八月底前全數清倉
“這裡禁止拍照。”記者走在海龍電子城內，用手機攝像時不時地有保安站出來阻止。
如今的海龍電子城內，已經非常蕭條，電梯全數停運，部分區域被警戒線隔離。用了不到三個月時間，有17年經營歷史的海龍電子城的商戶已搬離的所剩無幾，僅在大廈2層，在大廳周邊零散著幾家賣配件的商家還在支撐，海龍電子城自7月7日起正式停止營業。
孩子在已搬空的大廳中央嬉笑打鬧，周邊剩餘的幾家商戶的經營者百無聊賴，有的玩手機遊戲，有的盯著電腦在淘寶網站不斷刷新著資訊，還有的乾脆幾個人湊在一起聊天、聽音樂、吃飯。海龍大廈曾經最繁華的二層地段，如今卻如此沉寂。
“現在大廈還沒有通知讓我們走，我們也在等通知。中間商戶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陸續開始搬，上個星期已徹底搬完，我們租賃的是業主店，所以現在還沒有搬走。”一位商戶負責人放下手中玩著一半遊戲的手機與記者攀談起來：“業主早已私下購買了店舖，有的業主與海龍集團可能在利益上沒有達成一致，如果一致了，我們説搬就得搬。”
他指著隔壁兩個商戶説：“他們屬於公司的集體租賃，在其他地方也有店舖，但是我不準備幹了，幹了十幾年，最艱難的時期都撐過來，現在東方不亮西方亮，實體店有老客戶支援，靠著網路生意有一些起色，但是卻因為大廈的轉型而幹不了了。”至於未來做什麼，他説：“轉行吧，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能幹的。”
在今年初《證券日報》記者對e世界電子市場關停的調查中，海龍電子城的商鋪已陸續開始撤離。而如今在短短幾個月內，整個海龍大廈已面目全非。對於商戶來説，離開了這樣一個避風遮雨的停靠站後，無法判斷未來，合同一旦到期，就面臨著遷徙、轉行。
另一位挂著“貼膜”招牌的商戶經營者告訴記者：“現在海龍大廈裏還沒搬走的商戶，大部分是屬於公司的，不是個人在經營。這些公司在鼎好和科貿都有店面，在海龍也是直接租賃業主店的店舖，這裡的業主店大部分的合同還沒到期，合同一旦到期肯定也要搬走。”他悄悄地告訴記者：“（海龍）上面給的説法是，在八月底前要清光。” 對於去向，他稱，“我們大部分去鼎好或者科貿，公司在鼎好、科貿已提前盤下店面。”
一位櫃檯負責人告訴記者：“這一個月，就只做老客戶生意了，一般正常小商戶造都走了，他們中基本最少也幹了八九年了，但由於市場不掙錢，個人商戶早在幾年前就大部分跑光了，由於我們是公司統一經營，所以還能堅持到現在。”
在聊天期間，記者看到不斷有人在這個大廳裏拍照。這裡的經營者已經習慣了連月來的清冷，對於這幾天突然而來的人，他們也並不好奇。“大部分都是記者，常常來跟我們打探消息，跟我們沒多大關係。”上述負責人冷漠地説。
即便是這樣，二層還是整座海龍大廈最有人氣的地方。大廈的一層人丁稀少，僅有一兩個導購，看到有向海龍方向走的行人就説：“海龍停業了，我帶你去鼎好或者科貿吧，那保修時間長，保證沒問題。”一層營業大廳的大鐵門已被拉下並上個鎖，所有記者能看到的櫃檯已經空置，地上還有部分櫃檯被搬離的痕跡。
《證券日報》記者來到了大廈第三層，這裡更像是一個未完成施工的工地，在被破壞的毛坯房中間，駕著工人施工用的梯子，四週所有管道已露出，剩下的只有鋼筋水泥。大廈再往上面門已上鎖，到處是黑洞洞的一片。
記者從物業處了解到，目前海龍大廈從6層到18層已經轉型為寫字樓，6層整租給了新東方，7層是美食廣場，其餘樓層大多數租用的都是創業公司。而目前需要整頓和裝修的就是1層至5層。
實際，這裡已經開工一段時間了。而正式讓海龍的關停引起外界關注的，便是海龍方面剛剛張貼的一則告示。
記者在海龍大廈門口看到，一張貼著綠底周邊鑲有黃色邊框的《通知》顯示，為加快中關村西區電子賣場轉型升級，打造海龍大廈智慧硬體創新中心，海龍電子城市場1層至5層自7月7日起將停止營業，進行升級改造。改造期間6層至18層所屬寫字樓及美食廣場正常經營。周邊不時地有警察四處巡邏。
“大樓此前招租有大廈整體對外出租和業主對外招租兩類，情況不同，物業處理方式不同，但這次搬遷帶來的損失大多需要商戶自己承擔。”一位海龍電子城內部人士無奈表示。
亂象致衰亡、營收逼轉型
實際上，海龍電子城關門早有前兆。去年底“中關村e世界”關停後，附近的大型電子賣場生存狀況就一直讓人堪憂。
在同為中關村電子商貿“金三角”e世界、海龍電子城深陷困境，最終被迫關停的背後，是中關村IT産業的衰落和電子城的亂象叢生長期積累的爆發。
在中關村最興盛時期，以海龍為代表的幾大電子城撐起了“中國矽谷”的名號。而海龍大廈、鼎好大廈、科貿大廈以及中鋼大廈等承載眾多大大小小電子商鋪的樓群成為其中最顯眼建築群。
因中關村獨特的地理位置和政策支援，在2002年前後，中關村鼎好電子城二層、海龍、科貿的櫃檯向社會進行公開認購時曾受到商家搶購，出現了商家為了在此獲得一席之地早早排起長隊搶購的景象。
摩天大樓建成之時，正是危機開始之日。曾經輝煌一時的中關村電子賣場，早在三四年前就已不再景氣，名存實亡。隨著欺詐現象屢禁不止，電子城喪失誠信，消費者不再願意去電子市場採購，加上近年來電商迅速崛起擠壓實體店舖，中關村電子市場好景不長，租金逐年下降，內部不少商家撤出賣場，整個電子産品的生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多家店舖經營者開始線上線下同時經營，市場“蛋糕”被電子商務逐漸奪取。而作為實體店的電子城，日趨衰落，陸續關停、轉型。
一位大廈物業方面人士表示：“海龍大廈此前租賃給中小商戶，但店舖過於雜亂，難以管理，且後期有部分業主長期拖欠物業費，物業公司也承擔不了費用，最後轉嫁給海龍公司。這種現象，讓企業不得不轉型。”
“2013年海龍大廈的店舖租金報價在每天每平方米7元，2014年和2015年隨著房價大漲，房租也有所上漲，但從今年開始，就陸續沒有小商戶進駐了，相反地大部分開始往外遷。而整體租賃價格更低。”上述海龍內部人士告訴記者。
幾年前，拿著大半身家在海龍大廈買了幾個店舖的甄經理告訴記者，目前他已經與海龍公司方面談攏，準備撤離。
甄先生的店在海龍2樓，從2005年開業至今，在2010年遇到了市場生意最好的時候，那時候一個月租金要二三萬，而現在一個月已不足一萬。
網際網路分析師于斌認為：“誠信決定了中關村的未來，電子城誠信的每況愈下，也是毀了中關村電子城的主因。海龍、鼎好等電子城此前經營業態均是傳統電子零售賣場，而實體店萎靡是在電商快速膨脹下被擠壓生存空間的普遍現象，中關村電子城也難逃這個命運。同時，傳統電子賣場亂象叢生、欺詐行為時有發生且屢禁不止，嚴重透支信譽度。”
而另有業內人士表示，海龍電子城經營受外界影響是一方面，更為重要的是企業內部經營存在問題。
早在2009年，為了響應中關村西區業態調整，海龍大廈對現有業態進行調整，減少電子賣場、商場，僅在2011年，海龍就清理了8層-17層的商戶。並在1層-6層電子賣場進行商場化改革。2012年，海龍集團就開始內部轉型，而最有特色的海龍大廈成為改造的重點，通過改造，賣場裏從前的一個個小櫃檯逐漸被大櫃檯和辦公區取代，海龍慢慢收回了統一經營權。
海龍集團董事長魯瑞清也將海龍的變革，稱之為“作為中關村IT賣場龍頭，海龍將起‘老大哥’的帶頭作用”。然而中關村電子城的變革卻整體較為緩慢。
海龍市場中心相關人士透露：“今後海龍不會再單獨經營電子賣場，並讓內部結構過於分散，將實施統一經營管理，未來海龍定位為孵化器聚集創業項目聚集地和大數據交易中心。”
電子賣場的未來之路
除了企業自身轉型，在相關政府主導之下，中關村地區整體也進入了轉型的關鍵時刻。
2009年，海澱區政府發佈了《關於加快推進中關村西區業態調整的通告》，不再鼓勵電子賣場、商場、購物中心、餐飲等業態在該區域發展，逐步調整傳統商貿業規模，為高端産業發展騰出空間。
這一調整就用了七年的時間，如今小商戶已逐漸消亡，大多數電子城還在經歷著陣痛，卻還未真正展現出煥然一新的容貌。
雖然難度很大，但轉型一直在持續中。數據顯示，2014年，中關村西區鼎好、海龍等電子市場騰退商戶200多家，約1.3萬平方米。2015年相關部門繼續深化中關村西區業態調整，加大e世界等電子市場調整力度。
而中關村的整體定位也發生改變，定位為以中關村金融大廈等樓宇為載體，打造全國創新資本中心、網際網路金融中心。
中關村科技園海澱區管委會內部人士表示，海龍大廈的規劃由中關村西區管理委員會統一進行，該管委會主要負責西區業態調整等事項。
記者隨即與該管委會取得聯繫，一位中關村西區管理委員會相關人員接受《證券日報》記者採訪時表示：“目前中關村核心區執行的是‘十二五’規劃，核心區將全面建成中關村人才特區，創業資本集聚，從而將成為全球最活躍的創業投資中心之一。海龍大廈和e世界情況不一樣，e世界的構成以中小商戶為主，由於經營不善自己關閉，而海龍屬於國企，由市相關部門統一管轄。此次整頓，也是海龍集團意識到市場環境變了，進行轉型的必然之舉。”
海龍大廈相關人士表示：“此前租賃較為分散，欺詐現象嚴重，部分中小公司也不配合管理，所以集團才決定將大廈整層租出去，和e世界招租形式有雷同，但不完全相同，大廈計劃整體租給公司或者有創業項目的企業，以後不再以中小商戶，租出去以後裝修由公司自己負責，主要做辦公用途，海龍負責整體管理。”
于斌認為：“海龍的關停其實是早有預見，數位科技産品通過網購已經是呈逐年上升的態勢，相反實體數位科技産品經銷商壓力越來越大，甚至海龍每天都上演經銷商比客戶還多的情況，在這種前提下，經銷商只能用坑蒙拐騙的形式來保證自己的高利潤，因此去年爆發了一批抵制海龍的風潮，當然，類似海龍的情況在全國各地都有，只是一線城市把關停的時間提前了。”
在轉型路上，海龍走在了前面，然而能否置之死地而後生還有待觀察，海龍是高端産業集群發展格局的一個縮影，其轉型之路無疑將成為中關村業態調整的一個重要樣本。（賈 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