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麟
中國科大少年班的畢業生,後赴美留學。2008年加入迪士尼旗下思偉投資,任投資管理合夥人。同時,他也是悠易互通、北京國雙科技、返利網等公司的董事。
作為風險投資人,崔麟的投資領域涉及新媒體、網際網路廣告、行動通訊技術、通訊軟體和消費類電子産品等。
思偉投資2007年開始在中國投資業務,9年的時間,只投了不到20家企業。崔麟認為,在激烈競爭的環境中,每一家基金都需要差異化策略,而思偉的策略是以質,而不是量取勝。他喜歡投模式輕、不燒錢的企業,凡是需要燒錢才能成為獨角獸的企業,一概不投,包括團購、O2O。
CEO犯了錯,該換就換
新京報:你在很多被投企業都有董事席位,為什麼這麼做?
崔麟:這非常重要,一個企業如果不給我們董事席位,我們投資的可能性很小。只有成為公司董事,才能最大程度上代表股東的聲音。
新京報:成為董事,是想控制這家企業嗎?
崔麟:我們並不希望控制董事會。在我們投的所有企業當中,都是管理層起主導作用。我們作為董事應該成為CEO和管理層最信任的對象,對公司的治理、團隊建設都能起到幫助。
新京報:具體而言,能提供哪些方面的幫助?
崔麟:一是團隊建設。看它目前的團隊,哪一塊是缺的,是銷售這塊缺了,還是運營、客服缺了,還是財務缺了。不光能夠幫助他們做診斷,也能夠幫助他們推薦合適的人選。
第二,幫助公司梳理完整的治理體系,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年度預算決算,這個工作要做到非常細化,做出來之後,嚴格按照計劃來走。
新京報:創業公司的風格往往是信馬由韁,一定要有嚴格的年度計劃嗎?
崔麟:一定要有,如果執行中發現計劃有問題,可以隨時調整。年度計劃可以勾勒出這個公司下一年度的長相,如果一個公司在不到一年時間中重新改變它的思路、打法,説明這個公司在決策層面上,尤其是CEO本人的決策上是有問題的。
新京報:如果出現這種問題,你會怎麼解決?
崔麟:首先要找到問題的根源。CEO為什麼會有錯誤的判斷,是因為市場變化太快了,還是僅僅是錯誤的決策。要找到根源,實事求是,獎懲分明,對團隊而言,不合適的人該換就要換。
新京報:如果錯誤是CEO造成的,怎麼辦?
崔麟:在非常極端的情況之下,會考慮更換CEO。這一點,中國和美國有很大不同,在美國換公司的掌舵人比在中國容易很多。因為大家很看重契約精神,如果承諾給董事會的事情沒有做到,就應該讓更有能力的人接任。
新京報:但在中國,很多CEO同時也是公司最大股東,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辦?
崔麟:溝通很重要。對CEO而言,他也應該意識到,有更合適的人,能夠把公司做得更好,他作為公司大股東,也是能受益的。
模式輕、不燒錢的企業,會笑到最後
新京報:思偉投資2007年開始投資,9年的時間,只投了不到20家企業,你們的投資邏輯是什麼?
崔麟:每一家基金都要有不同的定位,要選擇適合自己基金規模和人員配備的差異化打法。
我們的打法是以質取勝,我們希望用非常少的、非常小的投資組合,投出跟大基金同樣多的成功案例。
新京報:以質取勝,質不是建立在量的基礎上嗎?國內很多投資人喜歡賭賽道,你們呢?
崔麟:我會先研究哪個賽道可能會是在風口上的一個賽道,然後選擇裏面最好的,最有可能笑到最後的一家企業,
新京報:什麼樣的企業最有可能笑到最後?
崔麟:模式輕,不燒錢的企業。
新京報:不燒錢企業怎麼成長?過去的實踐證明,燒錢、補貼用戶確實可以獲得很大的用戶量。
崔麟:也許有一兩家企業會從這種方式當中出來,但會有千千萬萬家企業做了“烈士”。
新京報:投資不就是一件風險高的事情嗎?冒險越大收益越高。
崔麟:那更多是一種賭博的心態。VC的確是要看未來,通俗地講要賭一把,但是這個賭絕對不是拍腦袋,而是要通過仔細的分析,來決定這個風險是不是能承擔的。
我們的投資組合,沒有投過一家跟團購相關的,也沒有投一家跟O2O相關的,我們根本不去賭這個賽道,因為賭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
新京報:為什麼?
崔麟:這個賽道裏的成功率不是1/10、1/20,甚至最初看到的前十家都不一定能生存下來。它太依賴兩個事情了:一是資本市場願意不斷地給它去砸錢;二是用戶對這個産品的需求是真實的,風口過了之後來看,很多O2O的需求其實是偽需求。
比如到府洗車、到府燒菜,這種需求量有多少?那些所謂的訂單,基本都是靠補貼砸出來的。
新京報:也有很多企業跑出來了,比如新美大、滴滴、餓了麼,規模很大,不會覺得錯失了它們嗎?
崔麟:是的,毫不諱言地説,我們的確錯失了這三家企業,但我也覺得適合它們的基金不是我們這樣的。
大家都希望發現下一個滴滴,下一個美團,但這不是我的主要目標,也不是我們的能力所匹配的。我們希望發現能成為獨角獸的企業,但不用花很多錢的。
新京報:怎麼找到這樣的企業?這樣的企業有什麼特點?
崔麟:我們投資時,有一個要求,這個企業模式一定要非常輕,我們不投重模式的企業。什麼叫重模式?就是我們投資之後,還需要很多錢。假如我們投的是A輪,後面還需要B、C、D輪,這可能就不是我們想找的企業。
在我們投資那一輪之後公司再做三輪以上的融資,我們的股份就被稀釋得很厲害了,作為董事的價值已經發揮不出來了。輕模式還意味著公司自身有造血能力,不需要花很多錢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新京報:所以凡是需要燒錢的你都不會投?
崔麟:是需要燒錢才能長得很大的,我基本不會投。
中國企業成長的速度要比美國快
新京報:作為美元基金投資人,中國和美國創投環境的區別,你感受明顯嗎?
崔麟:在消費端,美國人比較講究産品體驗,很追求品牌。而中國人對價格很敏感,不願意為智慧財産權付費,另外,美國創業者強調差異化競爭,如果你做一個産品出來,我就要做一個不一樣的。而中國很多産品就是抄襲跟模倣。
新京報:美國沒有類似O2O這種大風口嗎?當大風口出現的時候,美國人不扎堆嗎?
崔麟:有,O2O典型的就是Uber和Airbnb。但我覺得它更多的是發揮已經有的商業潛力,市場不但有這種需求,而且需求量越來越大。
而在中國,很多創業者想到了這個主意以後,就把這個想法放在很多細分領域裏面,但有時候這種需求不是真實的需求,光是到府洗車,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企業。
新京報:但是到府洗車,一部分人也有需求。
崔麟:有,但需求量不足以支撐一個很大體量的企業。它可以作為一個平臺上附加的功能,比如58到家加一個這樣的功能。但一個完全靠它生存的初創型企業,很難産生造血能力。
新京報:在中國做投資,要不要入鄉隨俗?
崔麟:契約精神缺失,創業環境相對險惡,法律體系不太健全,這些都是在中國做投資比較難的地方。
但中國也有優勢,哪怕最差的時候,GDP也有6%以上的增長,這是在全球市場中很難想像的。中國初創企業,投資退出的時間比美國市場要短,換句話説,長成參天大樹的速度要更快。
新京報:思偉投資的本土化是怎麼做的?
崔麟:本土化最重要的就是人的本土化,我們在上海的團隊百分之百都是中國人,而且是大陸人,在洛杉磯的團隊一半以上是中國人。把一個美國的品牌,從裏到外開始本土化了,而且隨著時間的發展,這個本土化會更徹底。
新京報:思偉投資只在中國投還是全球都有佈局?
崔麟:我們絕大部分項目投在中國,少量項目投在美國,但投在美國的項目都跟中國有相當程度的關係。比如GoPro,它是美國的企業,但就像所有智慧硬體企業一樣,它的整個供應鏈都在中國。
新京報:為什麼這麼重視中國的市場?
崔麟:迪士尼也是消費品公司,消費者消費的是迪士尼産生的內容。中國人口占了世界的1/6,中國的GDP增長也是全世界發展最快的,任何一個針對C端的公司都不能忽視中國的市場。
新京報:迪士尼是思偉投資唯一的出資人嗎?
崔麟:第一隻基金是迪士尼獨資的。從第二隻基金開始,我們也在迪士尼之外找其他LP來融資。
新京報:投資成功率如何?
崔麟:至少有兩家已經上市了,YY是一家,還有就是GoPro,做智慧硬體的。此外我們有兩家中國被投企業正在走海外IPO的流程。到目前為止,我們的LP(投資人)對我們的投資成績單相當滿意。
新京報記者 曾慶雪 實習生 何豐